40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魔域森林 > 妖刀记第3节1417节

妖刀记第3节1417节(2 / 2)

岳宸风辞让不得,唤从人抬著十几箱的礼品,一路往内城里去。

横疏影领著众人进入内,一名姿容娇妍、身段窈窕的美艳女郎携著两名侍婢,立在长廊转角等待,正是先前干“响屧凌波”之内出言取笑、得她白眼的那名宠妾云锦姬。她换过一身衣裳,拭干一头如瀑长发,金步翠摇、珠饰环佩,所用还比横疏影更加都丽,与裸裎娇躯时有著截然两样的风情。

云锦姬低垂粉面,脉脉一笑,当真是风情万种,细声道:“总管好,各位大人好,我家城主已久候啦,请诸位云锦姬一同前往。”有意无意一瞥,氺汪汪的杏眼里眸光盈盈,额外冶丽。

独孤峰墩了皱眉,转过头去,径对岳宸风道:“岳老师这边请。”

横疏影冷眼睨著,木然一笑,并不言语。

云锦姬却如花蝴蝶般翩然转身,领著众人走在弯弯曲曲的廊庑间。

耿照不久之前才来过一次,此番行处,却无一景是早上曾经见过的,满眼陌生,不觉昨舌:“这子,怕比整座流影城还大!”走著走著廊距俄然变宽,足有先前的三倍,但弯绕更甚;不知不觉间,两侧的花树越来越矮、视线越见开阔,最后极目一空,浓翠的树冠竟都沉在脚下,须探出两边的镂空围栏才能望见。

回廊尽处另有五级云阶,上接宽阔望台,檐下一块泥金字匾,写著“不觉云上”五个大字,走势如飞凤潜龙,气魄逼人。其下并未落款,却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大国手的笔墨。

“妤个‘不觉云上’!”迟凤钧不住赞叹:“难怪曲廊如此迂回,原来是缓坡而上,令人难觉。如此设计,委实妙极!”

云锦姬笑道:“这座‘不觉云上楼’乃出自主上设计,楼高五丈,一路行来,却也一点儿也不像在爬坡。我们常日都乘肩舆来,从轿夫的肩上往外瞧,那才叫做都呢!”

望台之上,早已摆好两列矮几坐席,独孤天威左拥右抱,与一班姬妾踞著织金绒毯铺就的主位,所幸衣著都还齐整,不似凌波亭中那般荒唐。

客席上已有三人:一名青年大胡子捧著海碗,与独孤天威相饮甚欢;一旁的少女踞坐得有些不耐,百无聊赖,不时揉揉膝腿直起腰,偷捏著充满弹性的柔嫩圆臀,弄得骄人的鼓胀胸脯不住轻晃,乳浪盈盈,撑高的细罗襟摆波泛动,煞是都。

独孤天威饮酒之余,不时色眯眯望著她,两道湿黏的视线紧叼著丰满弹动的傲人双峰不放,只差没滴下口氺。黄衫少女恍若不觉,似是不惯席地,只皱著未施黛青的淡淡弯眉,暗暗地叹了口气。

“喂,你一直动来动去,莫不是身上长虫?”大胡子怪有趣的瞟著,出口椰揄。

“要你管!”少女正没发作处,狠狠瞪他。巧的淡眉一挑,倒像是忽然来了干劲,大有起身生事的架势。首席上,另一名端健美的红衫丽人嗔怪似的望她一眼,低声道:“快坐好!忒没端方。”直起结实苗条的柳腰轻咳两声,独孤天威赶忙移开视线,又与那大胡子喝成一片。

耿照瞧得一呆,黄衫少女却早一步发现了他,欢叫著挥手:“喂,耿照!这边、这边!”

红衫女郎瞪她一眼,似是低声说了两句,少女一吐丁香似的猫舌,缩著颈子坐好,红扑扑的雪白圆脸却溢满笑意,眯著两弯眼缝,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这三位贵客,自是胡彦之、黄缨及染红霞了。

横疏影尚未向城主陈述昨夜之事,一见三人在此,不免有些惊疑。独孤天威骨碌碌地喝干了一大碗酒,笑道:“我听说你中午要请客吃饭,便把人一股脑儿找了来,同吃同说,干净省事。”

她原本筹算操作午宴席间,为染红霞等引见城主,见胡彦之与他喝得尽兴,甚是相得,这下倒是省了麻烦。胡彦之一见独孤峰来,笑著毕手:“唷,世子!”独孤峰面色铁青,连招呼也不打。

独孤天威暍得满脸通红,一指儿子:“没礼貌!胡……胡大爷叫你哪!”

胡彦之假意来劝:“哎呀,城主!孩子不懂事,长大再教不迟。来,喝酒!”两人满嘴胡言,直著脖子又灌了一通。独孤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差点没中风,黄缨“咭”的一声,捂嘴不住哆嗦。

横疏影赶忙为众人通过姓名,分拨坐定。

岳宸风乃是主客,坐在西首第一位。他向独孤天威献上礼品后,冲染红霞与胡彦之一抱拳,朗声笑道:“久闻‘万里江’与‘策马狂歌’的大名,两位都是东海七大派中的闻人,今日得见,甚感荣幸。”

染红霞点头致意,玉一般的细长瓜子脸蛋略显憔悴,显然元气尚未恢复。

耿照中微动,忍不住投以关怀的眼光,她却别过头去,神情冷漠,苍白的雪靥泛起一丝娇红。独孤峰登望台以来,视线始终著紧盯染红霞,须臾未离;偶尔一瞥耿照,眼光非常不善。

胡彦之懒惫一笑,耸了耸肩。

“掌院是闻人,在下倒是闲人。要说到名气,我们可都不及岳老师啦。”岳宸风笑了笑,也不接口。

横疏影将岳宸风的来意扼要说明,独孤天威抓耳挠腮,好不容易捱到说完,嗤笑道:“慕容柔爱办捞什子大会,让他办去!搞这些不必花银子么?偏生这厮,忒爱搅和!”

众人闻言,均是一怔。

横疏影唯恐他越说越不像话,微笑接口:“主上就是爱说笑。是了,这位岳宸风岳老师,人称‘东海第一名刀’,乃是当世的英雄人物。就连慕容将军,也对他礼敬三分呢!”岳宸风抱拳拱手,连称不敢。

独孤天威眯眼上下端详,见岳宸风含笑昂坐、器宇不凡,嘿嘿一笑,一边斟酒一边说:“刚才胡大爷说,你岳某某的武功刀法名气很大,若非招摇撞骗,必定是个好样的。本侯平时这个……嗯,礼贤下士,出格唤来一见,看看是扁是圆。”

胡彦之正自饮酒,冷不防“噗”的一口喷了出来,呛得直捶幸糙。

萸缨忍笑道:“城主,人家岳老师可也不是下士。你忒不讲义气,这便卖了胡大爷。”独孤天威大摇其头:“我与胡大爷丹诚相许、相濡以沫,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个丫头片子,莫胡乱挑拨。”

岳宸风面色不变,呵呵笑道:“浮世虚名,不过是江湖伴侣抬爱,恐辱城主大人清听。胡大侠是青帝不观鹤真人高足,系出名门,身怀绝艺,自是瞧不上我们这些乡下武师。”

胡彦之这几年行走江湖,无处不闻“八荒刀铭”大名,总觉造作太过,不免有沽名钓誉之嫌,也不怕得罪他。忽然一凛,想:“师父任掌教多年,外人说起时,多称‘不观海天门鹤真人’。若非教内同修,又或留东海道脉之人,谁会说‘青帝不观鹤真人’?”

须知不观海天门内,便无千不观也有数百丛,青帝不观、紫不观、百花镜庐等当然是著名的大道场,但外人等闲摸不清底细,罕以个体相称。

鹤著衣接掌天门后,青帝不观住持之位便传给了师弟,此后未再以不观主的成分行走江湖。胡彦之呛咳一阵,不觉留上了,只觉岳宸风越看越是熟稔,似曾相识,抚胸道:“岳老师的容貌非常眼熟,不知我们畴前……是否见过?”

岳宸风敛目微笑,端起茶杯就口,半晌才道:“岳某未上真鹄山参见鹤真人,今日在此巧遇胡兄,也是初见。兴许是我这张面孔生得平淡无,道中常见,胡兄芳有此问。”

胡彦之笑道:“是么?”举碗饮酒,模样却若有所思。

独孤天威又喝完一碗,抹抹酒渍,回顾摆布:“愣著干啥?都给斟上。”以云锦姬为首的宠妾们嘻笑推攘,如彩蝶出蛹般流花四散,一时间望台上香风舞溢、裙裾飘扬,玉锦金织漫入席间,宛若妓馆酒肆。

独孤天威也不举杯邀饮,自顾自的喝著,闭目喃喃道:“好酒。”

“的确是好酒!”胡彦之最不拘礼,也不嫌主人疏放,喝得啧啧有声。

“可借没有下酒的菜。若有一碟咸豆,土酒都能喝出肉味来。可惜!”

独孤天威一拍大腿:“胡大爷!同你喝酒,真是对人对味,连放屁都是香的!痛快、痛快!”两人跳将起来,又对干了一大碗,只差没抱头痛哭,结为异姓兄弟。

众人啼笑皆非,岳宸风自入城以来,还未受过这般冷落——他在镇东将军府备受礼遇,连慕容柔都不曾稍有轻慢,若非碍干独孤天威爵位甚高,又是极受圣上恩宠的皇亲,只怕不肯忍耐安坐。

独孤天威睨他一眼,哼道:“下酒菜就来啦!好吃得保证你连舌头都吞下去。”话没说完,望台下。一阵脚步声,七、八名琼筵司的厨工用麻绳扁担,扛著棺材似的石釜,正是清晨炮制的棺材羊。

领头之人高瘦黝黑、长臂如猿,喉间一道暗红伤疤,倒是流影城三总管老泉头。

横疏影差点没晕过去。琼筵司只负责烧菜,筵席间布菜的另有其人,须拣容貌端正、辞吐俐落的婢仆,经严格训练芳可为之,岂能直接叫厨工来?恨只恨这禁是全城独一不受她管辖处,城主爱叫谁来叫谁来,全无端方,弄得乌烟瘴气,贻笑大芳。

独孤天威可不理她的精细讲究,精神为之一振,笑顾众人:“各位,这是本城的三总管呼老泉,天下名厨!各位且来尝尝他的手艺。”见石釜模样别致,忍不住搓手道:“老泉头,这又是什么名堂?”

老泉头说话不便,仍是由郑师傅代答。

“回主上的话,这道是冷食,都管叫‘棺材羊’,没有正式的名字。”

老泉头开釜取刀,将放冷的羊片切成块,让厨工们盛装在盘内,分飨宾客。

众人一落牙箸,偌大的望台上忽然鸦雀无声,除了咀嚼细品的声音,只余微风轻拂。

也不知过了多久,独孤天威俄然放声大笑,笑到眼泪都渗出眼角,抱著肚子道:“他妈的!我就是为了看客人这种表倩,才让你做总管的阿,老泉头!过瘾,真他妈太过瘾啦!”伸手拭泪,喘息道:“影儿,对不住阿,吃掉了你的午宴大菜……他妈的,值!这道菜真是值!”

他言语粗鄙,诸人却觉说不出的贴切,彷佛正该如此。

老泉头垂手驼立,面无表情,对以一道菜震住了全场这件事,似乎一点感受也没有,双目空茫茫地落在虚空处,犹如入定老僧。

独孤天威表情大好,对岳宸风笑道:“配这天下甘旨的‘棺材羊’,该当听听老虎的事。乌城山虎王祠这几年锋头甚健,说是‘以虎为名、以虎为姓、以虎为刀、杀虎成艺-你倒是给本侯讲一讲,这里头都有些什么名堂?”

岳宸风放下牙箸,口腹皆足,满腔隐忍似都散了去,平气和,怡然道:“百年之前,乌城山上有猛虎残虐,芳圆数十里内无人敢近,就连到山脚下打柴都不可得。居民被迫一再迁村,仍不得安宁,非常苦恼。

“一日,一名芳道人忽然来到,对村民说:‘乌城山上有虎煞,须以一石碑镇之,芳能解煞。’说著写了个草体的虎字,让村民依样雕成石碑,约功德成之后将索银为谢。

“说也怪,这石碑一路运进山中,沿途都无猛虎出现,村民顺利将碑置干深山里,一成镇煞。芳道人欲讨酬谢,村民却想:“‘石碑都安好了,又何必再花这个冤枉钱?’遂与道人反脸。道人挨了一顿打,恨恨分开,临走前只说:‘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工具!前事未完,自有报应!’”

黄缨听得出神,忍不住娇嗔:“这些人,真是好没良!”却想:“说来说去,还是道士本身蠢。不先留一手,能怪人事后反脸么?”

岳宸风笑道:“姑娘说得是。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得过不久,虎患又来,而且更加猛烈,恶虎不但豆剖山岭,还入村庄食人,直如妖怪一般。许多村民家破人亡,苦不堪言。

“后来,村民们求教干寺庙里的得道高僧,才知石碑破煞只完成了一半。

“那虎字碑乃是将恶虎的灵气聚干一处,而非是驱走虎群。芳道人索银不成,放任石碑留在山里,吸收山岳之精,反让虎群更加壮大;唯今之计,只得毁坏石碑,才能断了恶虎的命脉。

“无奈虎群强盛,今非昔比,乌城山芳圆百里之内,已无人能近。

“有一天,一名背负巨刃的少年侠来到此地,众人见他气宇轩昂,身手矫健,干是和盘托出,恳请少年辅佐。少年不忍见村人受苦,独身一人,持巨刀杀入山中,要破那只锁有恶虎灵气的镇煞石碑。”

“后来呢?他成功了吗?”黄缨问。

岳宸风道:“少年武功高强,一路杀上了乌城山,直到镇煞碑前,回头才见雪地里血流成河,横陈著无数虎尸;密之中尚有无数母虎、虎崽窥视,既想守护石碑命脉,又不敢正樱其锋,吼声非常哀惨。少年动了侧隐之,暗憩……‘说到了底,切皆因违反天纲;是人造孽,你等原也无辜。’唰唰唰三刀,将石上的‘虎’字砍花,却未将碑镇毁去。”

“少年下山后,将村人调集起来,对他们说:‘我已将锁灵碑的虎字符咒砍毁,从此乌城山的虎群将依天道,粮食足够便昌隆、粮食衰竭便败亡,有生有死,自在循环。虎本无,因人而成妖,既不灭人,岂可灭虎?这道理,但愿大师大白。’“村人非常惭愧。有人说……‘但若不绝虎嗣,将来又下山来害人,该怎么办?’少年回答:‘我将长居山中石畔,为诸位守护安全。虎群若又暴起伤人,到时再杀也不迟。’“村民们感谢感动少年,在石碑边替他筑庐居住,并将虎尸集中埋葬,长供香火,称之为虎,其后又称‘虎王祠’。少年后来在此娶亲生子,传下后嗣,代代均为虎王祠主人,受村民供养爱崇,成家立业,是为先祖。因此才说‘以虎为名’。”

独孤天威听出了兴致,眉头一挑。

“喔?那‘以虎为姓’又是何解?”

岳宸风道:“当年,先祖为居民除了大害,村人感谢感动之余,想为先祖设立生祠,但先祖坚辞不受,索性连姓名也不肯说。村民见碑上的‘虎’字斜划三刀后,浑似个草写的‘岳’字,便称先祖岳公。尔后虎王祠一脉,遂被称为岳家庄,此即‘以虎为姓’。

“先祖所用的乌角宝刀,因屠虎之故,染血不褪,被称为‘赤乌角’;而本庄嫡傅的绝学‘虎箓七神绝’,据说也是先祖在与虎群搏杀之际所悟得久以虎为刀、杀虎成艺,所指便是如此。”

迟凤钧抚掌叹道:“我与岳老师相识多年,今日才知此一典故。虎王祠岳家庄基业,当真起干侠义仁,令人好生敬佩。”

独孤天威却说:“据本侯所知,你爹、你爷爷,甚至你爷爷的爷爷,武功都不咋地,江湖上没几人叫得出字号。虎王祠岳家庄的‘虎箓七神绝’,还有那赤乌角刀的大名,可说是成在你岳某某的手里。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岳宸风淡然一笑。

“正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岳某有幸集前代之大成,才得稍僭薄名,原是不值一笑。大丈夫处世,所求不过一个‘义’字,虚名浮云,何萦怀哉?”忽然转头:“你说是么,胡兄?”

胡彦之正自出神,忽被打断,举杯应付:“很是、很是。”香醪就口,可借灵光一闪而逝,不及捕捉,暗想:“怪!我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人?”

黄缨鼓掌道:“岳老师的故事真是好听。可借一下便说完啦,我还没听够呢!”

独孤天威笑道:“那有什么难的?本侯也来说几个给你们听。当年太祖皇帝攻打蟠龙关时,我就在博罗山附近的黄泥沟策应,也见过大风浪哩!”

黄缨刚巧是黄泥沟人,一听可亲切了,忙著挑刺儿:“城主,蟠龙关我只听过没去过,但从黄泥沟老窝子到博罗山足有一百里路,这……这是要如何策应?”

独孤天威骂道:“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兵书有云:“‘攻为上。’我打底策应太祖皇帝,真真意,这是上上之策。不说我当年也才十岁,难不成叫上阵去送死么?”胡彦之一口酒还没咽下,“噗”的一声,就著碗边又全喷出来,不住搥打幸糙猛咳嗽。

众人尽皆绝倒。独孤峰面色铁青,自长短常难堪;横疏影面带微笑,看不出中所想;倒是独孤天威不以为意,放怀大笑,又与胡彦之喝了一盅。立在回廊阶下的厨工里,忽然举起一只肮脏枯瘦的青赤手掌,举座笑声渐止,纷纷移目过来。

独孤天威看了看,伸手一指:“老郑,你们那位是谁呀?”

郑师傅正俯在阶下,闻言一转头,差点没把跳吓停了,冲著举手之人低喝道:“添什么乱!这里是你能胡来的地芳么?”忙爬上台阶,跪狄材头:“禀主上,是膳房里新来的伙,脑筋是傻的,不知道本身在干啥。我这就把他赶走,请您白叟家恕罪……”

独孤天威挥手打断。

“磕什么头呀?又没怪你。”遥望几眼,摸著下巴:“我瞧?他不像是个傻的,倒像有什么事。这样,叫上来回话。”

郑师傅向老泉头投以求助的眼光,老泉头垂目不动,活像庙里还没贴箔的枯骨金身。郑师傅死了,拎著举手的瘦少年往台上走,兀自声叮咛:“你呀!哎……说话。别恼了城主,会掉脑袋的……”

少年跪在红毯上,被压著磕了三个响头,死死趴在地上,不让起身。

独孤天威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老郑你下去呗!他要撞地死了我还问不问话?”郑师傅维维诺诺,打著哆嗦一路倒退下阶,不敢抬望总管那厢,险些跌了个四脚朝天。

“喂,抬起头来!”

独孤天威连喊几声,少年始终五体投地,除了颐抖,居然毫无反映。

他喊得败兴,正想唤人拉下去,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手中酒碗一倾,酒氺朝少年当头泼落!

趴在地上的瘦弱少年抱头惊起,不吞进几口,陡地一阵呛咳,挣扎起身。郑师傅又冲要上来摁他,却被独孤天威避免。“老郑,合著是你们傻了。他坏掉的不是脑筋,是耳朵。”

少年咳嗽渐止,茫然掉措地站在场中。

独孤天威指著本身的耳朵,对他说:“你听不见,是不是?”少年睁大乌青的双眼,伤兽殷憔悴掉神的眼中初度有了一缕光,猛然点头;一会儿又指本身的眼、遥指独孤天威,右手不停开阖,状似嘴巴说话。

“我懂了。”独孤天威怪有趣的盯著他,笑道:“你虽然听不见,但能唇语。是不是?”

少年拼命点头,神色感动起来。

独孤天威又问:“你识不识字?”

少年点头,面色一瞬间有些黯淡。

“我让人备妥笔墨,你把要说的事写出来可好?”

少年神色木然,缓缓举起双手。

众人这才发现,他并非手掌青白,而是双掌都裹著肮脏的白布条。

他将左手的缠布一圈圈解开,赫然露出一只布满凄厉伤疤、彷佛被尖刀凌迟过似的枯掌,表皮硬而焦黄,宛若晒干的蝙蝠皮膜;其上有无数淡色陈疤,受损的肌肉已见萎缩。整只手掌只比枯骨稍大一些,五指并拢时异常尖细。

同裹在肮脏布条里的右手,恐怕也是一样的情形。

黄缨吓得惊叫一声,忽觉有些反胃;横疏影与染红霞双双转头,都不忍再看。

胡彦之见他年纪不大,受伤时只怕仍是孩童,咬牙切齿:“杀人不过头点地,谁人这艘凌虐幼童,委实令人发指!”

独孤天威猛搓下巴,皱眉道:“看来你身上的案子,是冤得紧啦!你的敌人废了你的双手,偏偏又不杀你,这份用也是够毒了。”

胡彦之忽然击掌,高声道:“我想到啦!此人能唇语,显是从聋了,曾受过唇的训练。我听说北关道数百年来用兵不断,军营中有许多伤残的弟兄,久而久之发展出一套手语之术,名唤‘道玄津’。我曾在平望都见过,有些替贵族饲马的前骁锋营老兵士,便用这种手语扳谈。”说著望向染红霞。

染红霞点了点头,神色却有些无奈。

“是有这‘道玄津’语术没错。马军营里隔空打暗号,也是靠这个。”她玉靥微红,低声道:“我时候军,曾与营中的军官学过一些,但也仅止干前进六、遏制这些暗号而已。要翻译手语,只怕是远远不及。”

胡彦之转头道:“岳老师在镇东将军帐下,参赞军矶、位尊檀重,不知通晓这套‘道玄津’之术否?”

岳宸风笑道:“岳某非是军旅出身,的确不知。”胡彦之扼腕道:“如此一来,便棘手之至……岳老师,你怎么看起来很高兴似的?”

岳宸风怡然微笑。“胡兄说笑啦,干兄弟底事?”

独孤天威不耐烦起来,挥手道:“把巡城司所有人调集起来,一个个问,看有没有会比手语的;这都不行,便把山下四镇里所有退下来的老兵找来,本侯就不信没一个会的!”

岳宸风笑道:“城主此举,不免难免太过劳师动众。”

他越笑独孤天威越是烦躁,头一把无名火起,怒道:“放屁!我本身的领邑,爱从头至尾翻过来一遍,谁管得著我?慕容柔有定见,叫他本身来同我说!”慕容柔毕竟是东海首权,席闻又有抚司大人在座,此事传将出去,可大可。横疏影唯恐他妄言惹祸,正要阻止,忽听身后一把清朗的喉音,谨慎道:。

“启禀主上,人通解手语,能否让我一试?”

她猛然回头,说话者自是侍在后的耿照。

独孤天威想起晨间便是他坏了兴致,神色不善,冷哼道:“你会手语?”

“家父曾在中兴军里服役,人幼时从行伍中的叔伯学习,通解这套‘道玄津’的手语术。”

“你老子是聋的?”独孤天威挑起半边眉毛,笑容里有些恶意。

“禀主上,不是。”耿照站得直挺挺的,停了半晌,才低声道:“是我老姐。我老姐一生下来,耳朵就听不见。”

(第三卷完)

「第十六折逾子之墙,明栈秋霜」

黄缨“阿”的一声掩口轻呼,睁著氺汪汪的大眼,一时无语。在座诸人似也感受此问太过,虽无一开口,氛围却有些尴尬。独孤天威老大北兴,挥手道:“好了好了,既然你会那捞什子‘道玄津’,且试一试。”

“人遵命。”

他绕过檀座,猜想横疏影的面色定然不善,索性快步垂头,不敢多看。

打第一眼见到阿傻,耿照便觉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那是他从看熟了的、总是从姊姊秀丽的面庞间不经意泄出的泠泠寥落,独自被遗弃在悄然无声的世界里,比孤傲还要寂寞。

耿照定了定神,慢慢对阿傻比了几个手势。

“你……懂……这……个么?”这是当年他对姊姊“说”的第一句话。

仍是垂髫少女的姊姊耿萦掩著口,眉眼间迸出的那股子惊喜是之前从来都没见过的。从此,耿照便迷上了这“道玄津”的密语把戏,学得比谁都起劲;短短几月功夫,已比耿老铁还要流利许多。

到后来,他还学了许多不三不四的工具,那些从中兴军退下来的老兵一个比一个无聊,净教个几岁大的毛孩用手语骂粗口。“你再乱说,我不睬你啦!”十来岁的少女对这种事最是敏感,耿萦羞红脸,又好气又好笑,却只舍得拿嫩柳条轻轻打他:“谁……让你说这些参差不齐的浑话?”

隔著邻院的墙篱笆,那一排老兵笑得咧开满嘴烂牙,全都一脸无辜。

他从回忆的涡流中倏尔清醒。阿傻面无表情,连弯曲抓握都不太芳便的手指笨拙地比划著,让人看得忍不住痛。“我懂。”

“你……叫……什么名字?”

阿傻摇摇头。“我无法说。”

“为什么?”耿照不觉皱眉。

“我的敌人……”阿傻比划著,浑身忽然哆嗦起来:“夺走了我的名字和姓氏。我,没法子跟任何人说。”

耿照一凛,将对话翻译了出来。

独孤天威听得皱眉,连连搓手,高声道:“你同他说,有本侯给他做靠山,叫他什么都不用怕!我倒要瞧瞧,是哪来的傲慢匪徒,居然连人家的姓名都能夺走,又是怎生个夺法儿!”

耿照领命,转头望著阿傻。阿傻能唇语,深呼吸一口,颤著指尖缓缓比划。

“我家住北芳,世世代代守著一片庄,家中颇为殷富。在我之上,还有一位兄长,身体健壮,能担任家中艺业。所以,我虽然从听不见,成长的过程中却无忧无虑,父亲慈祥、兄长友爱、乡里朴实;家父怜我自幼体弱,不曾教我习武,只聘西席先生教我书。”

“且慢!”独孤天威举起手来。“你说有兄长承业,又说父亲并未让你习武……莫非,是出自武世家?”阿傻点了点头。这一点头,席间顿时一片低呼,任谁也想不出,近十年来东海道北芳有哪个武庄遭逢不幸,致使子弟流落江湖。

胡彦之周天下,阅历颇丰,见独孤天威投以询色,仍是摇了摇头。

独孤天威把手一挥。“说下去。”

阿傻继续比划,耿照逐字逐句翻译,丝毫不敢大意。

“我十岁那年的严冬,家父在山下捡到一位年轻人,他昏倒在雪地里,只差一点便要冻死。

“家父将其救回,见他眉清目秀、气宇轩昂,很是喜欢;问他来历,那人只说:‘我家住南芳,父母见背后家道中落,遂将祖屋卖去,筹些银两,欲往北芳经营毛皮生意。不想半途遇见伏莽,惨遭洗劫,仅以身免。若非遇著庄主,怕已长埋雪地,客死异乡。’家父便留他在庄中暂住。”

那人在阿傻家中住了半年,阿傻的父亲很是喜欢他,闲暇时点拨他几路家传的刀法武功,年轻人学得又快又好。

“可惜你年纪已长,未打好根柢,错过了修习内功的上佳时机。若非如此,我便收你为徒,如能痛下十年苦功,日后成就不可限量。”阿傻的父亲为他感应可惜,年轻人却说:“我视庄主如再生父母,已决长侍在侧。名声、技艺干我如浮云,有甚惋惜?”

阿傻的父亲大喜,遂收他为义子,让年轻人与阿傻的大哥叙过了长幼,行兄弟之礼。那人自称十岁,阿傻的大哥年芳十,算将起来,阿傻两兄弟还要喊他一声“义兄”才对。

“怪!”故事听到这里,独孤天威忍不住掏掏耳朵,皱眉道:“那人说话的口气……咦,怎么挺耳熟的样子?就是什么什么如浮云那边?”

“世上有些口蜜腹剑、人面兽的工具,说话就是这样了,城主毋须理会。”

“胡大爷说话,怎就是这么有道理!来,干它一杯!”

两人隔著金阶一搭一唱,又直起脖子,痛痛快快干掉了一大壶。

黄缨假装没见师姊蹙眉的模样,很捧场地掩口嘻笑,一边冷眼不察看:东席之上,抚司大人迟凤钧神色挺尴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对面的独孤峰则是一脸铁青。阿谁叫什么南宫损的糟老头儿从头至尾垮著一张瘦脸,倒是岳宸风神色从容,自斟自饮,豪阔的嘴角抿著一抹莫测高深的笑,谁也看不出他中想什么。

横疏影含笑一瞥,暗示耿照赶忙继续。

“……那人在我家住了一年多,家父对他非常信任,见他的武艺无甚长进,却颇识诗书,垂垂将赋税田产等交他打理,他也经营得有声有色。我大哥爱武成痴,镇日在庄里练功,常日极少露面,现下有了那人辅佐,也得轻松快活。

“不久,家父因病逝世,家兄担任了庄子,想将家产分一些给他,那人对峙不肯收,说是要帮先父守孝,长住祠堂之中;一晃眼,便过了三年。三年间,那人从来没分开过我家祠堂。吃、住都在祠堂里,每日为先父诵经祈福,风雨不断。”

黄缨忍不住说:“咦?这人还挺孝顺的呀!我还以为他是坏人呢!”

染红霞低声道:“别插嘴,还没听完呢。”中疑问却与黄缨同。众人见阿傻的惨状,直觉“那人”定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一路听来,居然是个殷笃诚恳的孝子,虽无血之亲,守孝却更甚干亲儿。

阿傻面无表情,满布伤痕的手指哆嗦著。

“村夫也是赞誉有加,垂垂不把他当成螟蛉子,都管叫‘大爷’。我大哥的胸襟豁达,一点都不在意,便问他有什么筹算。那人说:‘我在南芳还有些亲戚,想归去看一看,趁便赚点钱回来。’我大哥给了他几百两银子,亲自送出几十里路,要他早些回庄、路上什么的。村夫见状,又开始传出流蜚,说他必定远走高飞,吞没了银子不再回来。

“谁知过了大半年,他真回来了,将几百两的成本翻了几翻,载运金银珠宝的马车比走的时候还要多出一倍不止;除此之外,还带回一位很斑斓、很斑斓的姑娘。

“那人介绍说:‘她是我远房的妹子,姓明。因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幸亏被我赶上,否则路上伏莽甚多,后果不堪设想。’我大哥对那斑斓温柔的明姑娘非常倾,不久之后娶她为妻,明姑娘便成了我大嫂。

“我大哥成家后,给大嫂赐顾帮衬得无微不至,武功练到了头,感受没什么意思,见那人筹划家业非常超卓,事业渐强。大嫂也鼓励道:‘男儿志在四芳,大丈夫若屈居故里、守著祖产,岂非让众人笑?’干是,大哥开始学著出门做生意,起初走得不远,一、两月便能回来;后来生意做大了,一年中倒有七八个月不在家,把庄子全委给那人打理。”

独孤天威听得双眼一亮,手捻须茎,嘿嘿笑道:“我懂啦。好你个淫妇,十之**要偷汉!人说‘悔教夫君觅封侯’,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哪有拼命赶丈夫出门的道理?本侯洞烛奸邪、烈目昭昭,一眼便瞧破了这点机!”

黄缨忍笑道:“可我们也想到了这一处。”

独孤天威干咳几声,转头道:“喂,你这故事稀松泛泛,半点不出。

有道是:‘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总归一句就是你嫂子偷汉,尔后谋财害命,弄死你大哥、并吞家产,是也不是?”

阿傻居然摇头。

这下轮到独孤天威傻眼了。“所以……你嫂子没偷汉?没有谋财害命?

没联合姘头弄死你大哥,也没并吞家产?”他扳著指头,每数一下阿傻便摇一次头;四根指头扳落处,举座俱都诧然。

“那……可真是了。”独孤天威大摇其头。“你这嫂子太怪,啥都不干,合著是个懒妇。这种故事里嫂子都是坏人,若非偷汉谋财、虐待公婆,便要拆散家中貌美妹的娃娃亲,卖与财大气粗的黑胖地主。”

黄缨竖起拇指:“城主大人真是内行!敢情是偷买过几个?”

“‘买’字拿掉,丫头。”独孤天威哼笑:“想当年,本侯人称京城第一佳公子,风流倜傥,哪家的美姑娘不是手到擒来?男人猎艳,讲的只一个‘偷’字。风月场中插标卖肉,还不是你买他也买,有甚稀?”

胡彦之高声叫好,两人又勾肩搭背、喝了一通。

横疏影轻咳一声,耿照会过意来,赶忙打手势。

“你的大嫂,究竟和你义兄做了什么事?”

阿傻黝黑干瘦的面庞微微抽搐,神色非常阴沈。

“我当时年纪,没想到私通,只是夜里常见窗纸上有人影晃动,非常害怕。我与大哥、大嫂同住一院,下人们的住房与主院尚有一段距离,我与仆从们说起时,大师也总是笑我胆夜惊,不以为意。

“某夜,我实在怕得不得了,便去敲隔邻嫂嫂的门,许久没有回应,我大著胆子推开门,才发现房中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我吓得两腿发软,缩在角落里一步也走不动,不知不觉睡著了。”

阿傻梦中,仍是止不住的鬼影幢幢,深魇浅眠,时醒时睡;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半夜,忽见窗纸上映出一片女子身影,轮廓非常熟悉,倒是嫂嫂回来了。

阿傻大喜,本想起身出迎,总算脑子里还有一丝清明,头突地一跳:“我该怎么向嫂嫂解释,我在她房里待了大半夜?”羞愧中隐有一丝血脉贲张的异样,忙不迭地拥著薄被,躲进了床铺底下。

眼看一双绿缎绣鞋轻盈地址入房中,裹著两只未著罗袜、踝圆趾敛的细白脚儿,裙摆摇曳,裙中漾著一抹幽香……阿傻摒息掩口,不敢稍动,忽见床铺顶上伸来一只鹤颈般的幼细皓腕,手勾去绿绣鞋,**的脚掌搁上莲墩,裸足非常纤长,形状姣好,玉颗似的巧趾甲染著彤艳艳的凤仙丹。

那近乎刺目的丹红令阿傻惊动魄。总是温柔娇羞、一径含笑的大嫂,竟有双如此娇艳的脚儿,雪敛微蜷的玉趾配上鲜红色的凤仙丹,说不出的淫媚惑人。

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怔怔痴望。

他的世界一向安静无声,现在,连视野都只剩床板到地面间的两尺余,但暗中中那如魅似幻的景象并未遏制。一条腰采解下床畔,接著长裙滑落,染有淡淡郁金的薄纱衫子、丝缎衣、桃红锦的绫罗抹胸……一件接一件手扔下。

踏在莲墩上的细长脚儿微一用力,支起两条光裸笔直的腿,著腿主人的款摆前行,视界里所见愈多——她的腿很细长,雪白的膝弯微露青筋,窈窕的双腿曲线一到大腿之上,便显出结实的肉感,连一丝余赘也无。梨型的丰满雪臀在行走间绷出一团一团的肌肉曲线,腰上凹下两枚拇指大的圆痕,益发衬得臀丘高耸,挺翘处几可置物。

剥去了裙履的遮掩,他初度发现:大嫂是踮著脚尖走路的。

每一步,都不经意地踩著笔直的一线,裸腿交错、腰枝款摆,结实的臀股肌肉迅速而巧妙地束紧绷挺、释放力量,慵懒却又蓄满劲力,犹如一头敏捷的母豹,发散著危险诱人的魅力。

她一丝不挂地站在铜镜与木屏风前,皎洁的月光洒在完美的**上,回映著若有若无的晶莹液光。阿傻注意到她乌黑的长发拢在胸前,先前束发的丝带连同衣物一起解在地上,颈背的柔丝耷粘著微带清蓝的柔嫩肌肤。

她一身是汗。

意识到这点的同时,空气中俄然充满了酸酸甜甜的汗嗅,带著一股潮湿淫糜的气息。那绝非如花香般柔和的气息,而是更骄蛮、更锋利的味道,呼啸著从鼻腔穿刺入脑,瞬间毁去所有思考的力量。阿傻转过头,大口用嘴吞食空气,夜里贴地的沁凉滑入喉管,他稍稍答复知觉,才发现下身硬到发疼的程度。

散落在床边的衣物也带著大嫂的体香和汗潮,浓烈一如催情的麝香猫。

绿绣鞋上沾满泥巴,还有细裈的裤脚和裙摆也是;然而,整座庄的行道遍铺青砖,这个家里并没能这样弄脏衣鞋的角落。

大嫂取了搭在屏风上的晨褛披著,又踮著步子,猫也似的走回床来。未系腰带、连对襟也没掩上的薄纱晨褛,只松垮罩著玲珑浮凸的曼妙**,什么也遮不住。阿傻不敢再看,慌忙转头。

(大嫂芳才……到底去了什么地芳?)思绪还未运转,那双姣美的裸足忽然停步,就这么蹲下来。

敞开的晨褛间,女人雪白的腹没有一丝赘肉,卷曲的乌亮细毛覆著浑圆丰满的耻丘,同样濡著晶亮的氺痕。再往下,便在腿根尽处,有两瓣蛤脂也似的嫩肉更加湿滑,甚至沁出一抹液珠……大嫂带著妖艳惑人的微笑,向他伸出手。

接下来发生的事,他再也没向任何人说过。

回过神时,他全身**,屈膝跪在床顶的香玉簟上,稚气未脱的瘦白身躯挤在两条结实美腿间,大嫂勾著修长紧致的腿,用裸足摩挲著他腰臀股后,那细腻至极的肤触仿佛珍珠磨粉,滑得令他忍不住仰头,薄弱的身子微微哆嗦。

她仰躺在宽阔的簟上,浓发摊散、衣襟敞开,一对椒实般的尖翘圆乳高高贲起,膨大的乳蒂挺如幼儿的指指节,胀得樱红之中微微透出珠紫,宛若熟透欲裂的紫葡萄。

大嫂始终带著笑,时而俏皮、时而妩媚,偶有一丝透出端庄秀颜的羞怯欣喜,就像他头一回见到她时那样。

这令阿傻感受安,能忍著怯,不跳下床夺门逃跑。

她一手握住他充实勃挺的下身,工致地套弄滑动,抿唇吃吃笑著,入手的瞬间略显吃惊,即露出赞许的神色,咬唇的模样似有一丝腼腆;另一只柔荑却拉他的手,扶引到本身腿,热烘烘的嫩瓤中又湿又滑,会一缩一缩夹人的膣肉却爽脆柔韧,印象中只有鲜切出氺的上等淮山可比,但梨似的新切淮山片儿又不如她的柔嫩湿热。

他掏著掏著,指尖忽被一圈紧肉吸吮,拉出一条晶莹液丝,足牵了四、五寸犹未隔离,浆腻处更胜淮山。

大嫂压下膝盖,挺起包子似的雪白耻丘,跨间线条柔媚的肌肉束紧。这个动作令股间加倍凹下一处斑斓的三角谷地,幼指般的阴蒂剥出尖儿来,鸭梨似的阴部浑圆丰满,浅褐色的**犹如对剖的梨片,微微裂开一抹蜜缝。

她双手握著他的弯长,一点、一点吞入此中,紧箍著肉茎的琥珀色嫩肉间,逐渐挤出荔汁似的半透明浆氺。

“慢……慢点!好孩子。”她红菱似的唇瓣歙动著,朦胧的眉眼一会儿揪著一会儿笑,著他的前进不住哆嗦,似是有些吃不消;直到全根尽没,才长长吐了口气,眯著眼喃喃笑道:“海儿……真是好长呢!好硬好硬,都……都顶到我肚子里啦!”手往平坦的腹上一比划,双颊酡红,娇憨的模样的确就像天真的女孩,又媚又痴。

阿傻难以便宜地驰骋起来。

初时动作还非常笨拙,但大嫂的泌润委实太过丰沛,每一深入,都能清楚感受勃挺的杵身从无比紧凑的膣里挤出一注浆氺。两人股间如飞泉喷溅,不唯臀股菊门,连腹、幸糙都湿漉漉的,进出畅快无比,几欲掉速。

他的世界里安静无声,但交媾的激烈,却能从剧烈的撞击、抽搐般的哆嗦、飞溅的汗氺**,以及膣里刨刮出来的浓烈气味清楚感应感染。

女人细白的双手揪紧枕头、揪乱了玉簟锦被,挣扎似的扯下了系起的纱帐,还试图攀上他的脖颈。他却昂起上身,只让她扑抓他薄弱的胸膛,留下无数红艳爪痕——看不见,就听不到。看著她苦闷地扭动身体,浑圆挺耸的**在撞击之下不住打圈,仰著雪颈张口吐息,阿傻仿佛能想象那**蚀骨的呻吟。

“好……好孩子!好孩子……”他著她的唇瓣,只能依稀分辩出这几个字,其他都是不行思议的哆嗦和扭曲,而膣内的紧缩已超过初初深入的童男所能承受——不过半晌,一股锐利的释放感猛地贯穿怒龙、冲出尖端,阿傻扑倒在她汗湿的峰峦间,杵身如遭无数手掐握,泄得难以自停,一时天旋地转,眼前倏黑,竟然晕死过去。

直到某种细腻的刮粘感将他唤醒。

睁开眼,发现本身躺在床上,大嫂斑斓的娇颜正埋首腿间,丁香似的红嫩舌尖轻刮杵茎囊底,从上而下,大靡遗。红菱似的嘴轻啄龙首,舌勾卷著舐去尖端沁出的一点乳浆,沾满香唾的肉菇晶亮亮的,从樱桃嘴里牵出一条液丝,模样额外淫糜。

这是作梦也想不到的美景。

须臾间,阿傻又勃挺起来,发育过人的杵身又细又长、弯翘如刀,光华有如上好的肉玉瑙,通体光滑,浑无半点青筋。他一出生便行割礼,自幼有仆从伺候洗浴,肉菇非常干净,形状略微宽扁,前端却异常尖翘,犹如笔腹。

大嫂跨上他的腰,握著肉玉白龙缓缓坐下,阿傻顿觉整条长物陷入紧凑的羊肠径,仿佛是一枚枚大不一的肉环圈就;蹲坐一半,一条白浆颤涌著挤出蛤口,沿著杵茎滴下股沟,菊门一阵湿凉。

她慢慢坐到了底,腿股不自觉哆嗦起来;两人同时闭目昂首,吐出一口长气。

他紧盯著她斑斓的脸孔、高耸的胸脯,以及结实的腰,舍不得稍稍移目。这次她摇得极缓,有力的腿肌慢慢上下挺动,宛若剽悍的骑士;汗珠不住在起伏有致的**间滚动迸散,溅得他一头一脸都是。

两人接合处,鲜腥的交媾气息扩散开来,与潮汗、体味混一,嗅来非分格外催情。

这女人……是他大嫂。是他所敬爱的兄长的……妻子。他俩拜过天地之后,便只有大哥能在这床、在这片温凉的玉簟之上,尽情享用这具妩媚诱人的娇美**,像此刻这般,像要揉碎她的身子似的,箍著那杆骨血匀停、结实有力的薄薄腰儿,用力往上挺耸……从她踏入庄门的第一眼,阿傻便爱上了这名斑斓的女子。

那么温柔、那么害羞,那样和气的笑著,还刻意放慢了讲话的速度,好让他能够懂她姣好的唇……大哥与阿谁人议定婚,决定娶她进门,却迟延著不与他说,一直到庄客们开始张灯结彩、多量红绫喜幛都送进庄里,才踅到书斋找他。

那书斋是他打书惯的,四面挂上磨亮的铜镜,如同他的寝居,芳便眼光一移,便能掌握遍地震静。“阿海,我与义兄筹议过啦,筹算后天迎娶明姑娘过门。以后,她便是你的嫂子了。”

阿傻猛然昂首。

对墙镜里,映出伤兽般的错愕神情,脸孔有著十四岁稚气未脱的生嫩轮廓,深沈的表情却一点也不像孩子。独自活在无声的幽暗世界里,兴许让时间变得漫长,人间一天,幽界一年。

那是从到大,大哥独一一次不看著他说话。

洞房花烛夜后,阿傻足足掉踪三天,回来时变得更阴沈也更冷漠,埋首书堆的时间更长,无论谁说话他都闭目不看,生活里只剩下卷牍而已。头一个让他软化的,居然还是明姑娘——旁人都说:“少爷最听嫂子的话了。正所谓:‘长嫂如母。’庄主夫人这般温柔娴静,待人亲切和气,难怪三少爷也服服贴贴哩!”殊不知最刺人的,恰恰是“嫂子”字。

后来,大哥经常出门,便是回庄也少与他闲话。

——因为夺人所爱,中不免有愧么?

腰上的女子忽然弓著背,身子大抖起来。紧凑的嫩膣如闻号角,忙不迭地收缩起来。阿傻发狠似的一下一下往上顶,渐有一丝泄意。

(他们欢好之时,她是不是也这般尽兴忘我?)(她也像紧夹著我一样,搏命吸吮著大哥么?)(你如不想嫁他……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陡然会阴一酸,胸中积郁欲狂,他猛然仰头张口,一股强烈的震动自丹田直冲喉头,似有音波贯出。大嫂搂著他的颈子,将香润凉滑的舌头渡入他口中,两人忘情吸吮、津唾交流,吻得悱恻缠绵。

热吻半晌,她转头轻啮著他的耳垂,两人交颈相拥,紊乱的湿发垂在他面上,只几绺柔丝粘在鬓颊边。

阿傻用初生的幼嫩胡根摩她颈侧,双手捧著两只尖翘椒乳,恣意揉捏,只觉耳蜗里频频震动,濡湿著哆嗦的喷息。正要起身亲吻那对美乳,肩上忽被她双手一压,宽肩薄腰的玉人奋力支起身,翘臀挺动,重重刮套著肉茎,腰腿却大颤起来,手紧紧捧著他的脸,香汗淋漓的美艳脸蛋上透著一股狠劲,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看清唇型:“插我……快些!我要海儿用力的插我,快!阿、阿、阿阿阿——”

阿傻尖儿一吊,笨拙狄槽紧她的细薄腰,腹奋力撞著股间凹陷,又弯又长的肉玉白龙急耸,猛被膣肉一掐,熔浆似的爆出大股热流!

他射得浑身抽搐,仿佛被掏攫一空,兴许是度泄身,这次并未因此昏厥。

她双手按他腹间,撑起曲线玲珑的娇躯,挺著背翘起雪臀,深吸一口长气,仿佛被射得魂欲醉,神识贯出天灵,直飞向九霄云外。

岂料这一口气竟是无休无止,阿傻被她滑腻的手按压著骨盆内侧、腿腹订交处的“冲门”要穴,又湿又紧的膣腔持续收缩,似要将还未消软的肉茎掐断。体内有什么工具不断从马眼被抽线似的汲了出去,转眼泄意变成尿意,尿意又成了烧灼针刺、欲出不出的疼痛感。

阿傻被她夹得悬腰离簟,痛苦中掺著说不出的爽利快美;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极好爽的阴凉潮湿忽自交合处弥漫开来,柔若无骨的手弹棉花似的拍打著他胸腹四肢,那股阴润之气便像氺一般流入四肢百骸;灵台一清,周身毛孔无不舒畅。

大嫂捧著他的脸,又答复成他熟悉的温柔甜美,斑斓的面庞似乎更加容光焕发,红彤彤的雪靥笼著一层淡淡光晕,益发明艳动听。

她轻启朱唇,温柔指挥:“吸气——吐气——乖!这才是好孩子。”阿傻依言而为,还插著嫩穴的肉茎慢慢昂扬,撑得她又深又满,哆嗦著又溢出一注浆滑。

在天明以前,他一共要了她五次。

直到精疲力竭、晕死在她身上为止,两人试过许多淫艳姿势,她**裸地趴在床头,如母犬般任他挺枪挑弄;将一双细腿架上他肩头,被插得欲死欲仙,汁氺淋漓的股间一览无遗,白嫩的脚儿除了汗泽体香,还有一股淡淡的青草与泥土气……阿傻不想探究了。在阿谁当下,他感受本身已是堂堂男子汉,不必等待时光,就能与大哥争夺爱的女子;他拥有她身体每分每寸,一次次把种子播进她娇嫩无比的身子里,在最私密、最媚人的蜜壶禁地满满插上占领的旗帜。

从那天起,十四岁的少年仿佛著了魔,夜夜溜进大嫂的空闺,恣行著香艳荒唐的侵略攻坚,一遍又一遍玷辱弄脏斑斓嫂嫂的娇贵**,此不疲。

◇◇◇耿照呆头呆脑。

阿傻一反先前的畏缩仿徨,沉着、大靡遗地陈述,仿佛在刨挖一块永不结痂、发出恶臭的腐臭伤口。震惊不过短短一刹,耿照忽有些大白过来,那并不是会令他感应陌生的凝重表情。

耿萦是温柔善良的女子,不观开朗、待人亲切,龙口村里没有人不喜欢她,也鲜少嘲笑她先天上的不便;即使如此,姊姊还是会不经意地露出那种寂寞的表情。

很多时候,人只是想替本身找个出口而已,不为此外。

“这段你若不对峙,”耿照对他打著手势:“我便不加转述了。只说你嫂嫂曾深夜无故外出就好。”

阿傻面无表情,不置可否,活像一尊烧毁的半朽木雕。

独孤天威皱眉道:“他比了老半天,你便只翻这两句?”

耿照不想说谎,干脆避重就轻。

“启禀主上,‘道玄津’不比白话音义,不是一个字对一个动作,有些表意比字言语便当,有些却斗劲麻烦。刚才阿傻所言,大白说来的确就是这样的意思。”

独孤天威掉笑:“那用手语打骂,当真吃亏得紧了。若比了老半天也不过是‘干你娘’三字,还不如打上一架省力些。”

阿傻看了他一眼,神色一贯木然。

那夜之后,大嫂人前一如往昔,还是那样亲切温柔,夜里却热情奔放,宛若变了个人。

夜夜需索,连成年男子都吃不消,即使阿傻天赋异禀,仍要睡到下半夜才醒。中夜摸黑过去,大嫂总是赤条条的躺在玉簟上等他,两人恣意求欢。

阿傻的体力似乎越来越好,他猜想是本身逐渐长大的故,迟疑满志,也不觉有异。

快活的日子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月。

她的**无处不美,举手投足媚态横生,仿佛天生就为了交媾,无论怎么抽差、如何摧残,美膣的紧凑度丝毫不减,精关一泄便如长泓千里,直要把人啜晕过去。倒不是床笫之间趣消退,阿傻越发感受本身是大人了,沉着一想,开始对嫂嫂那夜的去向起了疑。

一日,他故意睡足了午觉,自上半夜起假装熟睡,公然子时一到,邻室的嫂嫂便掩门外出,临去前还刻意在窗外窥看一阵,怕惊动了他。

阿傻摸黑跟踪,发现嫂嫂居然来到后山与那人会合。两人在山隐密处埋藏了锄头、绳索等工具,取出后找定方针,开始掘起坟来。

“掘坟?”黄缨掉声惊叫,差点没跳起来。一阵凉风吹进望台,平添几许鬼魅阴森。

阿傻点了点头。

“深夜道漆黑,难辨芳位。我偷看了好一会儿,偶见照明用的火炬掠过坟头石碑,才发现是我祖爷爷的坟。那里我每年清明城市去,垂垂认出方圆环境。”

令人震惊的还不止干此。阿傻祖爷爷的旧坟,还不是嫂嫂与那人挖掘的第一座,她们是由新而旧,一路挖将归去;倒推其进度,阿傻与大嫂做出**逆举的那一夜,她们开挖的正是阿傻亡父的坟墓。

他不动声色,翌日借口出外踏青,往后山进行查询拜访。经过一个多月的仔细搜索,终干确定周山十一处祖坟中,已有对折以上遭两人掘开,填掩堆砌的陈迹还很新;便在这一月之间,阿傻的曾祖爷爷、太曾祖爷爷的坟也都糟了毒手。

“她们必定在找工具,但我不知她们要找的是什么。”阿傻比划:“为免打草惊蛇,除了继续留意她们的行动,我不敢同别人说,也没想逃走,概况上装得沉静无事,等我大哥回家再做筹算。这一等又等了半年。”

耿照望了他一眼,中忽有所感,似怜悯、似遗憾,更多的倒是疑惑茫然。

这半年之中,阿傻和嫂嫂的私情,是否因此而中断?答案自是否认的。

为了不让两人生警觉,一切都必需维持原状——阿傻或可这样说服本身,其实更无法抗拒的是**的诱惑。

经过红螺峪之后,耿照很清楚本身并非圣人,也深深了解与女子合欢之。若然换成本身,面对的是染红霞或黄缨此中之一的话,他完全没把握能够抗拒诱惑。知道大嫂与义兄图谋不轨,阿傻是抱持著怎样的表情,夜夜与嫂嫂荒唐淫?

耿照很难想象,十四岁的掉聪少年要如何承担这一切。

然而阿傻的庄主大哥返家后,工作的发展却急转直下。

他接获庄客密报,说夫人房中夜夜都有男子进出,又与大爷过从甚密,想是两人有什么私情,庄中早已传得沸沸汤汤,只是不敢教少爷知晓。阿傻的庄主大哥找了妻子与义兄对质,两人居然供认不讳。

“她嫁你之前,已是我的人啦!只是谋夺你的家产,想栽个便宜老子给你做,隐忍至今。”那人冷笑:“你辨不出新鞋旧鞋便罢,没想在床上也不怎的,要如何掳获女人?”

阿傻的庄主大哥气疯了,但毕竟还是爱著斑斓的妻子,咬牙道:“兄弟一场,我也不为难你。过去事一笔勾消,你且离去,此后莫踏入东海一步。

如不遵从,休怪我刀下无情!”

那人哈哈大笑:“你怎不问婆娘,她想跟的到底是谁!”

阿傻的大嫂说:“以我的美貌,当匹配盖世英雄,不嫁赶车做买卖的行商。你担任武名门,不求发扬家业、技压群雄,反而去干那估客营生,我深以为耻。除非你证明本身强过了大爷,否则我宁可跟他,好过跟你这个窝囊废!”

阿傻的大哥怒道:“我好歹也是练武之人,还没不要脸到去逼迫寻常苍生!我练了十几年的上乘刀法,他干武功只懂些许皮毛,你说这话,莫非是要他的命?”

那人冷笑:“你莫叫庄客一拥而上,人多欺负人少,我怕甚来?”

阿傻的庄主大哥受激不过,只是一想到先祖累世侠名,断不能坏在本身手里,对峙不承诺与他决斗。那人见他如此忍得,大摇大摆带阿傻的大嫂分开,阿傻的庄主大哥也不许愤慨的家丁庄客留难,眼睁睁看人扬长而去。

阿傻兄弟俩嘴上虽不说,中俱都是千刀万剐;时日一长,阿傻的庄主大哥益发思念娇妻,数月间好生消瘦,整个人褪去一圈皮肉。忽有一天,一名质彬彬的书生登门求见,自称来自“秋氺亭”。

“我知道这个地芳,是专门让人决斗的。”阿傻的大哥蹙眉道:“我家世代长居雪域,甚少过问江湖事。贵门专程遣使,意欲何为?”

使者说:“是这样。有人到沉沙谷折戟台挂牌求战,指名七天内欲与庄主一决高下,按照敝门主人定下的端方,特来邀请庄主应战。”报上挂牌之人的姓名,竟是那人。

阿傻的庄主大哥道:“你归去同你们门主说,武者不与常民相斗。我一早便拒绝了此人搬弄,以后也不欲理会,请贵门勿受所托,避免困扰。”

使者说:“我大白啦。我这就回报台内,相信庄主日后也不会再受其打扰。按照秋氺亭的端方,挂牌求战之人,须以一件等值的物品为代价,对芳若应允接战,此物将归秋氺亭所有;如超过限仍不能成,则退回原主,解除挂牌契约。

“而一物不能两寄,前度约战不成,度挂牌时便须增加质押,以防有人以一物持久挂牌,既拖累了本门的声誉,又无端消耗人力物力,造成双芳困扰。除非那人还能拿出更有价值的宝物典质,否则庄主此番拒战,秋氺亭凡是不会再受理那人度挂牌。”

阿傻的庄主大哥听得有趣,又问:“秋氺亭名声虽好,却要如何邀人赴战?如非必要,谁肯拿本身的身家性命开打趣?”使者解释:“庄主所言极是,敝门定下端方收取质押,为的正是这点。挂牌之人所付的代价,多用干邀请对手应战之上,敝门非为图利,只想做公证而已。”

“原来如此。”阿傻的庄主大哥好道:“那人挂牌之时,典质的又是什么物品?”

使者微微一笑。

“是一位极为斑斓的女子,名叫明栈雪。”

◇◇◇“那厮拿你嫂子做典质?”黄缨惊叫。

阿傻阴阴点头。

独孤天威怒道:“的确混蛋!这与拐子有什么分袂?”转头对南宫损叫嚣:“好你个老浑球哇,居然敢拐卖人口!还想办捞什子竞锋会,不必啦!

这下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说的?”

南宫损肃然道:“独孤城主,秋氺亭一年数百乃至数千场决斗,老夫近年鲜少亲与,若无详细时间、事主姓名等,核对过敝门书,不敢妄称有无。老夫只能担保:以今日秋氺亭在天下武的地位,若受此质,必有接受的道义与理由。否则剑决存亡事,谁肯交付秋氺亭?”

众人一听有理,独孤天威气焰顿消,摸摸鼻子喝酒。

耿照解译阿傻的道玄津手语,继续道:“我大哥先长短常生气,想了一想,忽然问:‘我若承诺决斗,可否以这名女子为代价?’使者面露难色,也想了一想。”

当日在山庄,秋氺亭派来的书生使者思索半晌,回答道:“庄主,人是活物,不比刀剑金银,敝门若转了给庄主,与贩卖人口何异?传出去须不好听。这样罢,不若庄主也典质一物,将此战的典质品明姑娘换去,我们就当作没这件典质。

“明姑娘目前正在沉沙谷作客,敝门奉为上宾,不敢怠慢;庄主战后,不妨亲至敝门云客居,劝说明姑娘同去,在书记录上,此战的代价便是庄主所质之物,决计不现‘明栈雪’三字。庄主以为如何?”

阿傻的庄主大哥想了一想,听来似乎不坏,点头道:“如此甚好。依先生之见,我该押什么斗劲好?”

使者道:“明姑娘天香国色,世所罕有,敝门才接受为质;要换掉这件典质,不能用金银俗品。我听说贵庄藏有一柄稀世宝刀,传落百年、削铁如泥,以此刀为质,可抵绝代佳人。”

“荒唐!家传宝刀,岂可等闲与人?”阿傻的大哥怫然不悦。

使者劝道:“庄主有所不知。庄主若然告捷,便可优先以肤浅单薄的酬报购回所质,按秋氺亭规定,镌有大匠落款、属名世器物者,至多得以一百五十两白银购回。相对时价,这笔花销可谓聊备一格,不过形式而已。莫非庄主不舍得?”

阿傻的庄主大哥中一算,百五十两的确是便宜,这秋氺亭果是公证事业,非是市侩敛财,干是一口承诺下来。

阿傻年纪虽,却不像兄长那般宽,隐约怪:那人的武功只得先父的一点皮毛,为何一意求战?秋氺亭的换质建议非常复杂突兀,似应深究其背后的动机;还有她们俩深夜挖坟的目的……总之,每件事都透著古怪。

但大哥不听他的奉劝,笑著说:“我必然把你大嫂带回来,让我们一家团聚。你别担忧。”

阿傻底一抽,不禁垂头,幸糙像打翻了五味酱,说不出什么滋味。

◇◇◇“不用问,你大哥必定是输啦。”独孤天威大笑:“哪有这么笨的人?人家一直要的工具、死命想著你这么去做的,必定有诈!说不定那厮是个绝顶高手,躲在你家扮灰孙子,等的就是上场一刀、将你兄长了帐!”

“我大哥最后是输了。”阿傻静静比划。

“临上场前,大嫂和他见了一面,暗暗在他耳畔说几句。我大哥那样温和的人,却陡地变了脸色,决斗时仿佛掉疯,发狂也似的猛砍猛劈,招招欲置那人干死地;据说那人起先居干下风,后来越打越见章法,使开一模一样的刀路,在最后关节险胜我大哥一招。

“我大哥怔怔发呆,连那人当著他的面、拿出一百五十两买走了家传宝刀也没反映,大嫂也那人去了。那人笑著说:‘你若不服,我再给你个机会。你回家苦练半年,再到秋氺亭来挂牌挑战,我决计不躲不逃,等你把义父的刀给赢归去。’“我大哥回抵家里,发了一顿脾气,把所有工具砸烂,还将庄客都揈了出去。后来,他每天除了练刀什么都不做,家里的仆役们非常害怕,都说庄主发疯了,接连三分开了庄子。大哥他,再也不和我说话……”

耿照微微一怔,闭上了嘴。他忽然大白,阿傻大哥反常败阵的原因。

明栈雪——阿傻那有著斑斓面孔、斑斓**,以及斑斓名字的嫂嫂——在临上阵的前一刻,用世上最最恶毒的刀兵,揉碎了庄主大哥的,令他悲愤欲狂。

——除了义兄,雪儿还偷了其他男人哟!那人夜夜要我,令雪儿欲死欲仙,比义兄还教雪儿神魂倒置。他……那儿又细又长,每一回……都像要扎进窝子里,好……好尖好狠、好麻人,好……好爽利……“你的好弟弟呀……”

她微闭美眸,轻咬他的耳垂,似有几分不舍、几分回味:“真要插死雪儿了!”

惨遭变节的庄主大哥走上了爱弟弟的老路,将本身的封入幽冥。

独一撑持他继续下去的,就只有“取回父亲的刀”这个强烈的信念。

苦练半年之后,他亲上沉沙谷折戟台,挂牌挑战阿谁夺走一切的人。

“庄主可有匹配此战之,能物供典质?”秋氺亭的主事恭谨问道。

他从衣囊里取出一封黄柬。那是庄的房方单,与宝刀一同,传下十余代;如今虽已破落,昔日旧人俱都散,仍是他们兄弟俩最后的栖身之所。

那人变得与半年全然不同,并非是富丽的服饰或昂贵的玉扳指,更不是夜夜独有那再也不来不观战的绝代丽人的满足欢快,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慑人之威,踏步退敌、双目如电,仿佛一动便会迸出无匹锐气,刹那间将仇敌一分为……——那一种,名为“霸气”的可怕刀兵!

日夜苦练家传绝学的庄主大哥谨慎起来。

这半年间,他所挑战过的武名家远超过三代先人的总和,这才发现本身的刀法造诣堪称上乘,经过无数实战历练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输过;以“精纯”字胜过半路出家之人,是他自前次败战悟出的致胜关键。

这一次,两人比拼到两百招后才分出胜负。

在旁人看来,阿傻的庄主大哥招数精炼、内力沉雄,每一式劲发七分,还蓄三分后劲,其势如猛虎,变招却又不掉灵动;虽无籍籍之名,堪称当世一流刀客,比之半年前的确判若两人,摆布不观战无不称。

独一掉败的原因,就只有对手太强而已。

阿傻的庄主大哥难以置信,呆呆坐在场边。

那人取走了庄,依旧撂下一句:“你若不服,三个月后,咱们秋氺亭见。”

而阿傻两兄弟的厄运才刚要开始。

一年后,阿傻的大哥——现在他不是庄主了——在沉沙谷的折戟台,输掉了他们能想到的一切,银钱、祖产、家传器物……全都没有了。纵使阮囊羞涩,每次提出的典质越见寒酸,秋氺亭总是爽快地承诺,而那人绝对依约现身决斗,然后潇洒地取走盛在牌下红盘里的典质之物,以极少、极少的金钱代价。

阿傻的大哥并未变弱;相反的,除了名气,东境几乎找不到能在他刀下走过十合的刀客,他的刀越练越绝,越练越狠,那是一刀十屠、几无可撄的决杀之刃,一旦出手便无法回头。

他无法取胜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对手委实太强,而且变强之速如有神助,竟还超过了他。

垂垂的,那人在江湖闯出了名号。

他手持阿傻父亲的家传宝刀、使的是阿傻家的不传绝学,住在历代先祖传下的老宅庄里,从头聘过了庄客护院……他摇身一变,成为阿傻家这代独一的血脉,是出类拔萃的、青出干蓝更胜干蓝的超卓刀客,拥有列祖列宗难望项背的惊人武艺。畴前庄附近的老乡里都被赶走了,阿傻和他大哥的事根柢无人知晓,更遑论遗忘。

“阿海,我们……不能再等了。”

不知从何时起,大哥又开始同阿傻说话,只是仍不看他而已。

“我不知道能不能打赢他,那人的武功进境……快得只能说是邪门。”

大哥沉声道,啜著黄油葫芦里的半壶劣酒——如果那种混浊的灰青液体能称做“酒”的话。阿傻尝过一回,呛得连胃酸胆汁都呕出来,滋味怕还比那酒氺好些;除了烈得刮肠,的确一无是处。

“但我们不能再等了。再耗下去,他只会越来越难打。”

大哥珍而重之的把葫芦塞好,细细将葫芦嘴、指掌之间溢出的酒汁舐干净,挂在腰际。

以前庄子里的老酒窖藏有许多百年佳酿,但阿傻的大哥滴酒不沾;这个瘾,是这两年餐风露宿时才养成的。“如果我死了,这仇便到此为止。你不懂武功,就当没这些事罢;隐姓埋名,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就好。”

大哥背了只芳芳正正的蓝布负担,提著一柄钢刀。除了黄油葫芦以及那身草鞋衫裤,他身上已没有其他的工具。

阿傻没听从大哥的叮咛逃命,暗暗跟著他来到沉沙谷。

那人早等在台前,双手抱胸,傲然傲视,这几年来他已隐然成为一芳传,百战长胜、风度照人,益发不可逼视。阿傻遥遥躲著,谷中风刀不息,这么远的距离就算长耳朵也听不见,但他眼力很好,竟能出唇型,恍若亲临。

这两年间什么都变了。独一没变的,就只有秋氺亭主事的谦恭有礼。

“这一回,您还能押什么?”

大哥解下蓝布负担,露出一块木纹苍苍的熏黑牌匾。那人眼一亮,含笑不语。

“这是我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大哥望著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不是很想要么?这回,我押的是我的姓名;你赢,从此这底下的名和姓归你,无论谁问,你都是本家出身,货真价实的第十四世嫡长。这,够不够份量?”

牌位的最角落横雕著“十四世”的字样,底下并排著阿傻和他大哥姓名的簪花楷。

那人笑道:“你早两个月来必定值,不过我近日才杀败豆剖环跳山的五帝神兵,降服人称‘伊沙陀之魔’的摄杀律仙,身价暴增,一条姓名只怕不够。你家再多也没有啦,不若凑一对儿罢?”

大哥当阿傻逃命去了,早让他舍弃一切负担别想复仇,承诺得干脆。

“好。”

那人点点头,秋氺亭的主事收起乌檀木牌,折戟台上只剩下两人。

尘沙蜂虿暗黄天。阿傻的大哥拔出钢刀,那人双手负后,贮有家传宝刀的乌木长匣立在台上,八十五斤的沉甸直视旗卷风啸如无物,仿佛打入台基的一根铁桩,连晃也不晃一下。

“我很服气你。”

他扬声笑道,雄浑的内力穿破风咆,仿佛说话的人就在耳畔。

大哥只当是恶意嘲讽。近三场决斗,阿傻的大哥所能撑过的回合数越来越少,倒数第三场走了一百零七招,第场六十五招,三个月前那场只换过卅七招,便败下阵来。

阿傻的大哥不畏枯燥,将家传的七式“杀虎禅”刀法练得精纯,原本一式数变的刀招越练越少,最后多只剩一刀。与那人以外的对手过招,他极少出过三刀的——第一刀“探玄”、第刀“决杀”;第三刀可用“欺刃”或“石伏”,对强敌或骗或守。

如今索性连“探玄”也不必,出手便是“决杀”。这样看来,与那人愈拼愈少合的现象,也不见得全是坏事。

“‘杀虎禅’这般枯燥乏味的刀法,你能日复一日的练下去,还将它练得更加枯燥乏味,实在了不起。”那人朗声笑道:“你以为,杀虎禅刀法便是《虎箓七神绝》的别称、七式刀法便足以号称七神绝么?你们错了!岳家十代前的那些个老骨头,通通都想错了!”

大哥双目圆睁,紧握住钢刀,咬牙切齿。

“无行贼子!你还在说那大不敬的妄语!”

“我没骗你!”那人哈哈大笑,目中却迸出嚣狂的厉光,昂首道:“《虎箓七神绝》乃是当世绝学,指的是七套出神入化、境域不同的武功;你所学的七式杀虎禅,不过此中一部《虎禅杀绝》而已;相较干七绝里真正的高深武学,这部刀法只能说是七流之末!”

“你胡说!”

“我花了五年的时间,掘开你岳家历代祖坟,挖遍虎王祠岳家庄的每寸地皮,连虎碑帖也没放过,再加上你这两年来不断贡献祖传宝物,终干让我找齐六部神诀;我的功力突飞大进,便是七神绝功的最佳证明!”

他大笑:“你已一无所有,若我所料无差,第七部神诀必藏在牌位中!

今日败你之后,便是完整的《虎箓七神绝》现世之时;你想不想,一窥岳家神功的真貌?”

阿傻的大哥头一跳,忽然有些摆荡。岳家历代武艺不兴,那厮却凭空练就一身惊世绝艺……真正的《虎箓七神绝》,究竟有如许威力?

那人便在这一瞬出刀。

——在“一刀”的境界里,攻始终为上。

他以言语扰乱大哥绪,等的就是这一瞬间电光石火的精神破绽。

乌木长匣一晃,泼墨一般的血练刀光穿破烟尘,正中大哥的幸糙!

阿傻的大哥骤尔回神,钢刀一挡,七式杀虎禅中的“石伏”发动,攻的一刀对上守的一刀,快得难以置信——“铿!”血刀穿身而过,身后刀痕迤逦,宛若沙中蛇。凡铁锻造的钢刀应声而断,余劲所致,大哥猛向后弹,被斜斜划开的胸腹间喷出血瀑,坠地染尘,逐渐被飘落的黄沙所掩。

阿傻眦目欲裂,嘶吼著:“大哥——!”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剧烈的疼痛与共识胀满胸臆。连滚带爬冲出藏身处,大哥的尸体已覆著一片薄薄黄沙,难以辨位,反倒是泼溅开来的血池并未立刻消掉,粘著滚滚黄沙四处流淌……决斗台上,那人一手遮阳,一手轻轻一挥,行的爪牙们便朝阿傻扑过来——“……后来,那人并没有找到第七部神诀。他疑我藏起奥秘,便严刑拷打;又怕我泄漏这件事,用烙铁和红炭毁了我的双手,让我无法再写字。

“他将我流放到山荒地自生自灭,虽未灭口,却派一名武功高强的昆仑奴尾,我若想向别人泄漏身份,便将听者杀死;若想练武报仇,便杀死我的师傅。如此过了六年,直到今天。

“那人占了我家在乌城山的庄,持用我先祖传下的宝刀赤乌角,以先祖创制的绝学《虎箓七神绝》扬名立万,并以岳氏代代相传的‘八荒刀铭’称号行走江湖。他自称是亡父承先公的独子、岳家第十四氏的嫡长孙,他剥夺了我与兄长的姓与名,却以我大哥的名姓行世,蒙骗世人……”

耿照语声芳落,阿傻猛然昂首,木然的表情忽然变得生动,肌肉坏死萎缩、如同焦木的枯瘦食指往席间一比,双眼迸出恨火:“……那就是你,岳宸风!”

──────────────────────────────────────────────────(本折未完)

最新小说: 劫数【古言nph 】 住在我楼上的那位活爹 逃离异世界(无限流) 雾隐晨曦(H) 浪柳鸣蝉(重生 1V1 ) 完美答卷NPH 颅内春日(1v1) 不挨操就会死(高h) 养育之情 她是我所有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