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顾小芙极聪明，虽然字写得不好，但笔画却是基本不错，真不像庄稼户出来的闺女，这读书的悟性比她强多了。
因着都是老佃户，交租的流程也是熟识，只一日的功夫，租便交完了。
顾小芙看着原本宽阔的院中此时摆满了成堆的粮食，只留了个小过道方便人走路，心中十分震惊。原本她还担心6元畅将旧粮都卖了，万一来个天灾什么的，地里颗粒无收，到时口粮会紧张，可是现在看着这些粮，真觉得自己当时咋就那么傻呢，光这一季的租子，就够她和6元畅吃两年了
6元畅并不理会面色有些微变的顾小芙，只将佃户召集起来，让他们在院子里搭了个遮雨的棚子，将新粮整齐码进去，又让人将地窖里的旧粮搬出来在院子的空地上码好。待佃户们将粮食装袋码好后，6元畅便带了人在地窖里撒上炭和石灰，今年雨水过多，地窖不适合贮粮，若不去湿，新粮也会很快发霉。
如此忙了两日，总算将农事料理妥当，6元畅过日子不靠谱，但御下还是非常有手段，佃户们老实听话，让干啥就干啥，也没有耍滑偷懒的，即使他们想过，但也只敢想想，为主家做这点小事是应该的，不然来年不将地租与他们，他们一家老小还不得饿死。
租6家的地，租子少，田地肥，产出多，还有免费种粮和畜力，谁不珍惜这一机会。
顾小芙这两日除了记账，就是给佃户们做饭烧水，其他的事也搭不上手，但她却是非常细心，特意观察了6元畅的做事手法，6元畅上战场再所难免，等她离去，6家便只剩自己一人，她一妇人若不上心打理6家产业，等6元畅回来，也许连个像样的家都没了，这是顾小芙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在顾小芙的心里，已经把自己当作了6家的一份子，她看6元畅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心里对6元畅也是越发的在意，她必要为6元畅守好6家，等她凯旋归来。
第二日，6元畅领着众佃户忙完了最后的活计，顾小芙便将早就准备好的肉拿了出来，分与他们。佃户见新主母如此作为，个个感恩戴德，毕竟他们是洛溪村最底层的村民，家里一年吃肉的日子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6元畅原本打算把所有的下等肉都分与佃户，但因着借牛事件，她也体会到担米养仇的道理，只给了每户人家五斤肉。可就是这五斤肉，让佃户们感受到了主家的恩典，啥也别提了，明年一定多使力气种好地。
6元畅见佃户们知道感恩，心下才松一了些，说道：“你们这几日辛苦了，今日且早早回家去休息，和家里人一起吃顿好的，今年收成不错，明年这地也按着今年的分额交与你们。”
“谢过主家，我们定当好好种地。”佃户非常朴质，漂亮的话也不会说，只知道下死力气埋头干活就对了。
6元畅点了点头，说道：“明日我要去城里卖粮，你们谁愿意同我一起去，一日给三十文工钱，管吃住。”
“主家，我愿意。”一佃户拎着肉两眼发亮地说道。
“主家，我也愿意。”另一佃户也不甘势弱地说道。
所有的佃户都争着抢着要去，这可是肥差啊。
6元畅也不多说，只等佃户们静了下来，才开口悠悠说道：“我不需要那么多人，既然大家都愿意，那我就挑这季交粮最多的四人跟去，你们四人明日卯正来我家装车，以后便依此例。”
“谢谢主家”那四人一听，笑得嘴都咧到后脑门去了，跟着6元畅一来一回，至少两日功夫，可有六十文钱哪
而没资格去的佃户，则是垂头丧气，心中暗想来年好好侍弄田地，多交些粮，这样自己总有机会跟去的。
这两日6元畅带着佃户们起早贪黑地忙碌，确实累着了，到了晚间吃过饭，顾小芙就觉得6元畅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书也不看了，只歪在案头盯着蜡烛愣神，让得顾小芙不免有些心疼。
顾小芙早早烧好了洗澡水，也不喊6元畅，自己闷声不哼地提去了澡房，等一切收拾妥当，才叫了6元畅。
“大郎累了罢，今日早早洗过上炕养神吧。”
6元畅听着顾小芙温柔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站起身便向澡房走去，直进了里面，才发现顾小芙又拿着她的衣服跟了进来。
“你进来作甚”6元畅装着镇定地说道。
“大郎累了，奴家给大郎按按去去乏。”顾小芙低头羞涩地说道，自上次被6元畅拒绝以后，她是再也不敢起这念头，可是今日她实在心疼6元畅，这才鼓起勇气再次开口。
6元畅感受着身上的酸痛，眼睛直盯着脸红的顾小芙看，她的内心极为挣扎，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将身份之事告之顾小芙。
坦诚地告诉她，也许她会因着自己对她的好而继续留在6家，也许她有嫁人生子的想法而离开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决定
6元畅为难了。
第2o章渐进渐近
“芙娘出去吧，我自己洗便是。”6元畅淡淡地说道。
芙娘闻言，默默地将衣服放在衣架上，轻轻地退了出去。
6元畅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敢将身份告之顾小芙，并非她有意欺骗，而是经过了这大半月的相处，她一点都不想顾小芙离开自己，顾小芙在她心里已经重到她不敢赌的地步了。
最近有了顾小芙的陪伴，6元畅也觉得日子很有盼头，不再是以前那样只知道练武看兵书等待军贴的下达，而是有滋有味地过起了幸福的小日子，她会很上心地整顿家业，她会为今后的生活打算，因为，她看到了希望与未来。
6元畅坐在澡桶里，看着衣架上的衣服愣神，感受着自己胸前的扁平，不禁叹了口气，现在的她和怪物差不多，男不男，女不女的，若是顾小芙知道了，怕是会头也不回地离开罢。
她不敢赌，她也赌不起，她寂寞太久了，顾小芙已经走进了自己心里，她不敢冒这个险。
而顾小芙则是怀着复杂的心情退了出去，坐在厅里也是发呆。相比于头一次被拒绝的羞涩无措，这一次，她在害羞之余，还多了一丝淡淡的失落与担忧。
6元畅对她的好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她总觉得两人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东西。作为一家人，顾小芙认为应该心贴心才是，可是自己一次次地鼓起勇气靠近，但6元畅却是淡淡地将她推开。
这种感觉，不仅让顾小芙失落，也让她忐忑，她不知道6元畅将自己放在了怎样的位置上，她们看似亲密，却是疏远，看似夫妻，却没有实质，这不同于她与郑大的关系，因为在顾小芙的心中，已经将6元畅当成自己真正的夫君，自己的天。
而正是因为如此，顾小芙对6元畅格外上心，这就让她发现了一件很尴尬的事。
顾小芙虽没有与郑大行房，但毕竟是妇人，男女之事还是知道一些，可是6元畅的表现让顾小芙怀疑，是不是如婉娘所说，她的身子有问题
两人同炕已久，按着常理，不应该这么平静，可6元畅偏对顾小芙一点动作都没有，并非6元畅强忍着不碰顾小芙，而是6元畅根本没有这种想法与生理需求。这种事放在年轻男子身上，太过不寻常，就是郑大，有时也会对顾小芙产生想法，只不过顾小芙劝着郑大保养身子才没有成事。
顾小芙清楚，自己长得不差，与6元畅同房，有时不免也会露些羞人部位，可是6元畅永远只是傻傻地看着她，那眼中带的热切每每让她以为6元畅会有所行动，可是6元畅就只是看看自己，毫无正常男子的反应，这不禁让顾小芙怀疑，6元畅的身子出了问题。
如果是这样，顾小芙也只是心疼6元畅，从没想过离开6家，只是不能为6元畅生儿育女，不能为6家开枝散叶，这让顾小芙很难过，6元畅是6家的独苗苗，传宗接代何等重要，若是她不能，6家怕是要绝嗣了。
她是一个普通妇人，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为夫君操持家务，为夫家生儿育女，等到老时，能儿孙满堂，她就很知足了。
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现在居然成了奢望，想着想着，顾小芙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6元畅洗过澡走了出来，见到的便是顾小芙坐在灯下默默流泪的画面，无声无息，却直入心底，有那么一刹那，6元畅的心揪得生疼，疼到她不能自控地走到顾小芙面前，伸手为她擦去越来越多的眼泪。
“芙娘，不哭。”6元畅轻声说道。
“大郎。”顾小芙因着6元畅哄着自己，越想越觉得委屈，泪也越来越多，这让6元畅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能让顾小芙开心，揭露身份的后果也许是顾小芙的绝望，顾小芙已经够苦命的了，6元畅实在不想让她再伤一次，只能无声地为她擦去怎么也擦不完的眼泪，将自己的泪往肚子里咽。
顾小芙狠哭了一场，才发泄了心中的酸楚，静静地去澡房洗漱了。
如往日一般地熄了灯，顾小芙钻进了自己的被窝，这几日还未烧炕，被窝中冰冷一片。顾小芙僵硬着自己的身子打着轻颤，打算撑一撑挨过去，可谁想，6元畅竟跟着钻了过来，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
“大郎”
黑夜，让身子变得敏感，头一回如此紧紧相依，让顾小芙异常紧张。
“芙娘，这样可还冷”6元畅将顾小芙整个人都抱入怀里，又用自己的双脚捂着顾小芙冰冷的脚，轻轻地问道。
顾小芙感受着6元畅对自己的疼爱，刚才心中的委屈消失不见，心里甜甜的，罢了，不生就不生吧，守着这样的夫君，她也会幸福一生的。
顾小芙鼓起勇气抱住6元畅的腰，将脸埋进她的胸前蹭去眼泪，带着哭腔说道：“不冷了，大郎身子暖和。”
6元畅感受着怀中的娇软，就觉得自己心里好满足，能这样一直抱着顾小芙，这样就很好了。
这一夜，外头冷风吹起，但屋内，却是暖心的两人。虽然她们心中还有着很多隔阂，但到底是靠近了一些。
第二日天还未亮，两人就起身了，今日她们要一起去县城卖粮。
6元畅站在炕边由着顾小芙为自己穿衣服，灯下的顾小芙只着里衣，外面随意披着外套，认真地抚平自己的衣角。娴静，清丽，脸上微起的笑容，又透着不一般的妩媚，胸前两团比之刚来时明显鼓起，随着身子的移动而微晃着，里面穿着粉色的肚兜，映得胸前的皮肤越发白晳。
6元畅知道顾小芙漂亮，但今日她突然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只觉得这样的顾小芙让自己好想抱入怀中，忍了又忍，6元畅实在抵不过心中的强烈冲动，一把揽起顾小芙的细腰。
“大郎，你作甚”顾小芙被6元畅突然的动作吓到了，此时两人身子相贴，从上到下丝毫没有缝隙，而6元畅火热的眼神又粘在自己脸上，让得顾小芙有些不知所措。
“芙娘，你真好看。”6元畅发自内心地说道，双手在顾小芙腰间轻轻抚动，感受着手下让她极为眷恋的纤细感觉。
顾小芙的心跳得极快，这次不同于以往，6元畅的眼神明显带着不一样的东西，误会多次的经历，让顾小芙很快就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大郎才好看。”顾小芙轻轻地说道，只是不敢看向6元畅，低头着，红着脸。
“你不看我，怎知我好看”6元畅被顾小芙的羞涩弄得有些心痒，只觉得这样逗弄顾小芙，让她极为满足。
顾小芙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看向6元畅，灯下的6元畅，不同于男子的刚毅，面色极为柔和，嘴角微微翘起，星目炯炯有神，吸引着顾小芙所有的注意力，看着看着就陷进了她的温柔里。
“好看么”6元畅低声问道。
顾小芙闻言，才清醒过来，她受不住6元畅地调戏，快速收回自己痴痴的眼神，双手却是环着6元畅的腰，将自己埋进她的怀里，闷声说道：“大郎欺负奴家坏”
6元畅闻言，心头不禁被涨满，那是一种极为满足的感觉，让得她开心地笑着，胸前的每一下震动，都敲在了顾小芙的心头。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起身就晚了，等到6元畅去开院门，佃户们早已在外面等候。
顾小芙做早饭，6元畅和四个佃户一起将旧粮毛皮装上车，眼看着可能会下雨，又寻了油布将新粮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
一行人草草吃过早饭，便上路了。
此行共两辆车，各由着两个佃户负责压运，顾小芙坐在其中一辆车上，而6元畅则自己步行。
县城离洛溪村约有小半日路程，因着要压粮，速度自然又慢些。所幸天阴着，风也不算大，佃户们还算扛得住。
顾小芙是第一次出远门，她除了凤阳村和洛溪村，其他哪里都没去过。坐在车上，她不住地看着路经的风景，秋草已黄，随着微风扬起细沙，四周是群山环抱，山上的草木也已凋零，真不算是美丽的风景。可是顾小芙却看得格外带劲，如出了笼的小鸟一般，感受着那自由的感觉，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大郎，这是什么”
“大郎，你快看，那只兔子跑得可真快”
“大郎，你累了么，过来奴家给你擦擦汗。”
“大郎，县城和我们村里很不一样吗”
“大郎。。。”
杏眼左顾右盼，声音清脆娇软，顾小芙不再是那个从小懂事用着单薄双肩辛苦挑起一个家的妇人，而是一个年华方好的青春少女，那脸上洋溢的灵动，那眉宇间的舒畅，都让6元畅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压粮是个苦差事，往年6元畅也会压粮去县城，只不过这一次，大半日的路程，却是如此的轻快与短暂。
“大郎，快看，那就是城门罢”顾小芙第一次见到城门，新奇不已。
6元畅将顾小芙抱下车，拉着她的小手，一起向城里走去。
第21章北边战事起
6元畅一行人在正午过后到了临川城。
临川城只是个小县城，城墙不高，县城也不富庶，因着在边关，城中有不少戍边军队。县衙权利基本被架空，只管着民生农事，其他主要工作，都由军队把持。
6元畅一行人到了城门口，便排队进城。进城并非想进就进，第一，要严查身份，第二，要交入城税。6元畅等凶恶士兵通过检验，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铜钱交与守城士兵。
人头税，每人五文，车船税，每辆二十文。
顾小芙看着这昂贵的入城税，脸色有些僵硬，难怪村里人不愿意进城，生了病也只是上山摘些草药对付过去了事，就是常年生病的郑大，也只是病得实在撑不过去时才进城请郎中，原以为请郎中抓药郑家负担不起，谁想还有进城税这一说
6元畅捏了捏顾小芙的小手，以作安慰，便带着一行人去了往日常住的客栈临川客栈。
临川客栈的掌柜是6元畅的老相识，6元畅每次进城都住这家，临川客栈离市集较近，又闹中取静，房间也算不错。
“哟，6官人来啦，老朽这几日还估摸着6官人也是时候来城里卖粮了。”严掌柜老远就见到6元畅，忙出了柜房跑到门口迎接。
“严掌柜，好久不见，幸会。”6元畅拱手说道。
“6官人快请进，这一路辛苦了罢，咦，这位小娘子。。。。可是6官人娶得新媳妇儿”严掌柜因与6元畅相熟，也不避讳打趣着。
“咳，正是在下娘子，这两日在贵店，还请严掌柜多加照拂。”6元畅尴尬地说道，她现在都弄不懂自己和顾小芙是什么关系。
而顾小芙听得6元畅在外人面前明言自己的身份，心里别提有多甜了，她红着脸，与严掌柜作了个万福，便退到了6元畅身后。
“那老朽可要恭喜6官人了，小二，给6官人开一间上房，再替这四位老哥哥备上四个通铺，清一下后院，让老哥哥们将粮车拉过去，今日可能会下雨，记得给粮车盖油布。”严掌柜极会做生意，6元畅的习惯他早已记下，也用不着等6元畅发话，便利索地安排起来。
6元畅让顾小芙先回上房，四个佃户则将粮车往后头拉去，自己留了下来，与严掌柜打听城里的粮价。
“6官人，您这次来卖粮可算是来对了，这几日粮价颇高。”
“怎么说”6元畅问道。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消息，北边不安宁，说是今冬可能会开启战事，宋大将军向皇上要粮，今秋南边的粮直接送去边关了，咱们这里现在没有外来粮，本地粮户也不敢在这时候卖粮，怕到时粮食紧缺，家里糊口都难，因此这几日粮价升得厉害。”严掌柜说道，还好他只是开客栈，不是开饭庄，不然这几日日子恐不好过。
“北边要起战事冬季戎狄不是一向窝着嘛，等到春季才会来抢掠啊”6元畅心里一个“咯噔”，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可不就是这么说么，现在外面传言多着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战事一开，苦的还是咱平民百姓。”严掌柜苦着脸说道，做客栈生意要的便是稳定繁荣，这战事若一开，估计严掌柜的生意是做不下去了。
临川城虽离北边的战线有些距离，但战火有时也会烧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