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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妈疼你分节阅读11(1 / 2)

料知有什么重要的事,而且必这理和初晴有关,因为貌似只有她才能左右二爷的情绪,可二爷不说,他也不便多问,只“哦”了一声。

“最近京中可有动静异常?还有我要你查的事,怎么样了?”沈澜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景鸾深吸一口气道,“二爷一走半年多,属下自然也不能息懒。虽说那背后之人狡猾如狐,但我把咱们多年来布下的景线全部动用了,终于查到了一点眉目。”

“讲。”他只说了一个字。

“大奶奶的死,和图鲁在咱们眼皮之底下安然逃脱这两件事之间是有联系的。”景鸾正色道,“依属下看,多半和那人……和逸山王有关。当年二爷怀疑他没死,果然是正确的判断。不过这人也真隐忍,这么多年来居然一直蛰伏在暗处,这份耐力实属难得。正因为如此,他也难对付。”

沈澜冷哼一声,“这是一团乱麻,但找到初始之源即可,他稳得住?哼,我们可以逼得他狗急跳墙。不然这么一点点跟他勾心斗角,他有那朋磨功夫,本王还没有时间陪他玩呢。最迟半年,害然要这世界天高是阔,海清河晏,百姓安居。”

听到这话,景鸾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流露出向往之色。

“你跟我一起去面圣,路上说吧。”沈澜看了看天色道。

门外,早有马车备好,因为沈澜是提前回来的,不便骑马公然在街上露面。也早有人,通过秘密的方式,通知深宫内的江无忧,沈澜即到的消息。

宾主二人坐在宽大的马车后,景鸾立即道,“对方隐藏太深,前几个月,查来查去也没有头绪,后来不得不动用暗线了。事先没有和二爷提及,但愿我没有太过操急。”

沈澜摇摇头道,“布下暗线,就为一朝得用的,否则何必费那大的心力?难道养着人玩吗?咱们在明处,光明正大的处置事情,忍耐一时是必须的,但此时表面虽然平静,但暗地风起云涌,暗线正好派上用场,你做得很好。”

景鸾听到沈澜的夸奖,心下欢喜,白玉一般的脸上甚至透出些羞涩的红意来。他垂着目光,轻声道,“多谢二爷体凉,只是头前几个月,可把我悉死了。那时真的半点眉目没有,后来我突发奇想,想无思无我满月宴上皇上遇刺的事和大奶奶莫名其妙地被杀联系在一起琢磨,突然觉得琴阁大有问题。”

“那是我大哥亲自督建,能有什么问题?”沈澜很意外。

“开始是没问题,但自大爷殁后,谁知道那琴阁发生了什么变化呢?”景鸾缓缓地道,“当时我想,在无思无我的百日宴上,刺杀皇上的人是从密道出来的,虽然事后证实是那密道与从隔壁吏部侍郎张大

人府上相通,但密道出口可是以望秋湖边。那边一到晚上,极为荒僻,难保张大人府上的密道不是掩盖之计。”

“掩盖?”沈澜皱紧眉头,“你是说,对方既然可以挖一条密道,那么多挖几条也是可能的?”

“王爷英明。”景炮小小拍了一下马屁,“这道理原是极简单的,但却容易让人忽略。事实上,我们也确实没注意到。更何况,与大奶奶相关的事,我们都只以为是内院的琐事,以前暗中注意她,也只是关注了妇德,倒没往大处想。如今看来,真是太小看人了。”

“真本事!误了我大哥一生还不够,居然还和窃国者有关吗?”沈澜冷笑,心中五味杂陈,又是感叹又是愤慨。大大概他心底认为这是丑事,不愿意承认,结果就疏漏了。倘若那密道只是用来偷情倒还罢了,没想到却和家国天下扯上了关系。梁竹月到底要做什么?看来,她是对梁家全家灭门一事耿耿于怀,被人挑唆后,意图报复吧。不然她那样一个自私的小女人,何苦掺和政事?

他一猜就准,只可惜时间不能倒流,不然他就可以一举捉到那个幕后人了。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皇上和二爷对她可算是仁至认尽了。”景鸾叹了口气,然后继续道,“在奶奶装疯卖傻,点破大奶奶犯下淫邪之罪,后来虽然没捉到证据,但我想,咱们沈府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出入的,行乐说有府兵护卫全府,单只太在太,对内院的管束也极严格,所以那男子若不是府里的人,就必定是秘密往来的。”

“她曾与皇上有情,之后又嫁给我大哥,那都是天下顶尖的人物,普通的人,她怎么会看得上?”沈澜一听景鸾说,就立即明白了。不管是通奸还是刺杀,一定是通过另一条密道的。因为张大人府上那一条已经暴露。就连有人入府刺杀方初晴,也肯定和另一条蜜道有关,不然那些人怎么可能来去自如?

“她看上了二爷。”景鸾忽一笑,继而又觉得死者为大,再坏的人一入土,便不应再嘲笑了,所以正过脸然来,“那回她深夜到广武院,行止不端,二爷怒走,她却赖在阑珊身上,还要多谢二爷成全,没打了阑珊那丫头死罪。”他故意把话题带偏了些,让沈澜湍了口气,免得心情压抑。

果然,沈澜微笑道,“这倒是你欠我的人情。阑珊那丫头一提广武就两眼放光,为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位幕僚大人哪。我为你背了黑锅,最后却还要我善后。依我说那丫头相貌是个绝色,人也聪明痴情,你不妨纳了来,岂不是好吗?”

景鸾一笑,略有哀伤,“二爷,我早说过,我心中有人。既然不能成就这份情,我宁愿孤独一生,此事再也休提。不瞒二爷,我已经远远地打发了阑珊和依依去了南方,花费了大笔银子。过个一、二年,她们嫁了人,谁还会记得我这飘零之人呢。”

沈澜见景鸾眼神诚挚,也就绕开这话题,回到正事上道,“梁竹月每天都泡在琴阁里,外人只道是哀悼亡夫,哪想到那是她与人私会之地。而她每天不是在琴阁就是在松风园内,琴阁又地处偏僻,平时无人进入,不管是挖密道还是做那龌龊事,倒真是个好地方呀。”他心恨梁竹月害了大哥还不够,居然还给了戴绿帽子,那声嫂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叫的。

“二爷说的是。”景鸾调整了下坐姿道,“我亲自去查的,果然发现了琴阁下有通道,正是通往府外的一处久无人住的荒宅。可惜因为大奶奶过世已久,那人又谨慎,密道和荒宅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找过房主,也说了是一个阿国商人租的,说是当仓库用,银子一次给了两年的。所以房主一直没去过那宅子看过。至于那商人的相貌,自是极为普通。

“这么说,就再找不到那人了?”沈澜沉吟了下,忽然眉头一挑,“那人必是府中人,只是若办什么坏事,特意绕到外面去罢了,毕竟内院丫头婆子多,并不方便往来。你想,那梁竹月大手不出,二门不迈,我们又一直盯着,她哪里会认得外头的人?”说到这儿,心就沉了下来。

会是谁呢?府里的下人?那不可能,梁竹月怎么会看上那种人,除非是混进沈府,以下人身份隐藏的大人物。但那也似乎不太可能,毕竟有景鸾盯着,所有的下人的买卖,都是仔细调查过背景的。

那么,难道是主子级的人物?可放眼整个沈府,能称为主子的男人也不过那几个。

“你没问问阑珊和依依吗?”他问。

“问过。但这两个丫头说,她们虽然知道大奶奶秘密与人在琴阁相会,也隐约知道大奶奶身上有了不该有的肉,可是却并不知更深的内情。大奶奶……只信任王妈妈。论理,这两个丫头也算帮凶,应该乱棍打死了事,不过毕竟阑珊于我……,唉,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件事是我循私了。二爷恕罪。只是我担保这两人不会对外乱说些什么,我调查整件事时也是秘密进行,没惊动任何人。”

第九十一章节坏人总是要浮出水面的

沈澜沉默了一下,眼神眼中几度闪地杀意,但当他看到景鸾的清澈的眼神,终究是放过了这件事。景鸾对他的忠诚度绝不容质疑,所以景鸾觉得没事的,他也不必再揪住不放了。倘若趁机家丑外泄的危险,不用他说,景鸾就会对那两个丫头动手。

而王妈妈想必已经死透了,那人如此小心翼翼,怎么可能留下活口把柄?那从这一方面看,那人确实有些实力,可以翻手为云,杀个把人还不是小意思吗?

“你就这事与图鲁逃跑有关?”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话题一转。

景鸾知道在转瞬间,阑珊和依依的命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现在终于算保住了。于是他轻舒了一口气道,“自密道之事后,我就把很多事都反过来想,特别注意那些容易忽略的地主。追捕图鲁一事,王爷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布置不可谓不严密。我敢说,当时那种情况,就算是一个图图苍蝇也飞不出去,何况一个大活人?可图鲁,偏偏就从容离开了。”

“难道是借咱们家的密道离开的?”很多事情一直没有头绪,似乎是解不开的谜团,但当找到一点线索,抽丝剥茧,以前想不到的东西都会自然浮出水面。

景鸾再度点了点头,颇为赞赏沈澜的急智。外人还以为右师王是能打仗的一介武夫,孰不知他是个外粗内细的人,聪明才智不在死去的左师王和当今圣上之下。

“当时二爷的兵差点就把和下午在翻了个遍,但有哪个不长眼的会动沈家的产业?谁不知道那是在二爷的掌管之下,怎么会怀疑呢?”景鸾啧了一声,也不知是赞叹对方行险,还是遗憾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当我们以为图鲁已经离开放城门的门禁时,他却正跟着咱们沈家的商队离开。自然,城门官是不会太仔细检查的。”

“那阵子,咱们家有大生意吗?”沈澜皱着眉问。平时,他是不管家族的生意的,家事自然有景鸾帮他。但,图鲁是怎么混进沈家的商号躲藏的呢?难道他的身边有内奸的?

“咱们没有大生意。不过……我查到三爷和老爷打着沈氏的旗号,私下里倒置了不少见不得光的铺业。那几天,还正好有很大一批成药要送到宋国去。”

沈澜一愣,想了想后冷笑道,“赠了好大一笔钱哪。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但把这些事串起来想……这就叫日防夜联,家贼难防。景鸾,这事你报告给皇上了吗?”

“上过密折,但皇上还没有召见我。”

“皇上是等我回来哪。”沈澜笑笑,眼神忽然变得温暖,那是他对最任务的人才有的神态。“若论起韬光养晦,运筹帷幄,就算那逸山狗贼,和皇上相比也差得远。无思无我百日宴上的刺杀行动,必是逸山狗贼所为,他是聪明人,肯定知道此举多半不能成功,但他的意图是搅混这池水,局势乱查的人多,他就更容易动手布置他自己的事,也更能利用人心惶惶,要买人心。哈哈,他会趁乱取胜,岂不知皇上会按兵不动,迫得他心下不安,率先动手吗?”

“二爷说得不错。“景鸾点点头,”问题是,假设这一切都是逸山王在暗中搞鬼,他是怎么搭上老爷和三爷的呢?他对沈府的目的难道仅仅是利用遍布全国的商道?”

“图鲁来京,定是和逸山狗贼勾结的。”沈澜微拧着眉头,“他们利用了沈府内的人,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方初晴在咱们府里也不能保证安全,有内线嘛。这当然是逸山狗贼的优势,但却也是他的劣势。图鲁冒险进入和政城,势必是催促他做什么事。他本是个隐忍有耐心的人,可形势比人强,他和图鲁双方借力的话,行动也必然会一致,现在有图鲁逼迫他快动手,倒省了咱们的力了。我想皇上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连暗中监视也不要做,时候还不到,静观其变好了。”

“属下揣测皇上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对他们没采取什么举动,另一边却还侦缉四出,毫无头绪的乱查一气。”景鸾也微笑了起来,“想必,这样逸山王才能放心。如果我什么也不做,倒显得欲盖弥彰了。”

“做得好!”沈澜赞赏的拍了拍景鸾的肩。

景鸾没有说话,但心里早就有了打算。自从二爷冒着生命危险把他从皇叔手中,从那肮脏之地救了出来,他这条命早就是二爷的了。为二爷鞠躬尽瘁,就是他残生的目标。

二人又低低地讨论了一会儿,皇宫就到了,李不和李好早迎了出来,亲自引领他们到皇上私人的佛堂去。那佛堂建在一片衡疏的竹林之中,环境清幽,喧嚣不至,光线和通风都很好,因竹林占地颇广,四处根本无藏身之地,若有人接近竹林,还没看清佛堂的门,就会被侍收们发现的,是秘谈的好地方。

二人沿五尺多高的台基阶梯而上,先到了前堂所设的小轩,但他们没有进前面与之相通的佛堂,而是从右侧旁门走到后面的小室去。一进门,就看到江无忧正歪在乾坤民上看书,小德笔小行子在一边侍候。

“回来了?”江无忧听到脚步声,从书上抬起头,眉目间隐含着淡淡的喜悦。

沈澜应着,规规矩矩地施了群丰收大礼,等江无忧把小德子和小行子退出后,才坐在椅子上,把桌上的香敬一饮而飞。

“这可是山僧妙制的极口松萝茶,居然就被你牛饮了?”江无忧笑道,显然对沈澜归来非常高兴,言语中带着对宠臣的那种极度纵容的态度,“朕料想你是心急火燎地就进宫了,肯定没吃什么东西。朕已传膳,你们宾主二人就陪朕一起用晚膳吧。不过这里毕竟是佛堂,只能吃斋菜,不能沾荤腥的。”

景鸾连忙谢恩,要知道御厨烹制的素席也是极为美味难得的。但沈澜的举止却很随便,而江无忧也是恼。景鸾暗中纳闷,不明白为什么这君臣二人能够如此推心置腹。之前,他很为二爷的这种态度着急,所谓伴君如伴虎,在皇上恩宠时,如果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万一哪天失了势,那些都将成为罪名和被杀的借口。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皇恩浩荡,似乎只要皇上在一天,沈家的尊荣就会持续下去。

片刻后,御膳传了上来,倒有好几道莫须有是沈澜平素爱吃的,体现出皇上对右师王的极其爱护。其实皇上赐饭,为臣的要在下面吃,但此时因为身边没有旁人,君臣三人就同桌而食。景鸾多少有些拘谨,沈澜却吃得很自在。为了赶路,他一整天没吃过什么东西,此时已经饿得狠了。

饭后,在沈澜的受意下,景鸾又把所探知的事讲了一遍。

江无忧夸奖道,“你做得很好。若非你不愿意出仕,定是朝中的上品良臣。不过,此事虽然不宜打草惊蛇,但也不能太放任了,找可靠的人暗中注意便好,不要有其他举动。咱们不动而已,动,不要让敌人永世也翻不了身。”

景鸾应了下来。

“依皇上看,此事是逸山狗贼所为吗?”沈澜沉吟着问道。其实他心里有准谱,但是需要皇上的意见。

江无忧并没有正面回答,只轻轻一笑,“坏人总是会浮出水面的。”说着,他缓缓望向沈澜,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当初先皇恩暴毙后,诸路王候的登位大战极其惊险,倘若棋差半招,现在的皇上和沈家都将是灭亡的结局。待天下初定,皇上除了励精图治,行仁、法、德三治,令四海升闰,百姓安居乐业外,又外攘强敌,暗中还不停追剿谋反余孽。即位不到半年,最大的对手逸王山一派被沈澜带兵剿灭,但逸山王江品城却是谋取反事败后自焚而死的,身材及随身之物虽然相同,面目则烧毁大半,辨认不清。

此事疑点多多,不过当时朝局表面上安定、暗中却风云诡谲、危机重重。为了安抚民心,也为了震摄环伺的政敌,皇上对我宣布反贼逸山王死。现在皇上当政已经快四年,那人大概以为皇上已经疏忽忘却了一些事情,但其实,他从没有一刻松懈过。

坐在那把椅子上,这一生都洽谈室不能舒服安逸,怎么能放松吗?

“最近军中也有些异动呢。”江无忧忽然说,“不过对方太小心,捉不到把柄,朕干脆外松内紧,有人要唱这出戏,朕如果不让他唱出来,只怕收戏的锣声就响不了了。”

沈澜没说话。

他掌控军务大权,但也有不能伸手的地方,比方说京几治安与防务,那是一些遗老权臣的领地。江品诚有机会下手的地方是那里,皇上安插的秘探也潜伏在那里,所以放眼整个江国,皇城反而是最危险的地方。但他相信皇上自会安排一切,相信皇上运筹帷幄的能力。两人从小生死与共过来的,彼此间太了解了。

“那么,皇上要我暗中注意沈府内的动静,到底又要着重于哪一位呢?”景鸾插嘴道,问出的话带了些试探的意味。

沈家有两人人有严惩的嫌疑和逸山王相勾结,倘若是个多疑的皇上,此时只怕连二爷的命都要保不住了。毕竟他手握兵权,万一有个异动,大江国的江山就得改姓。可皇上却混不在意似的,不知是他城府深不可测,还是真的那么信任二爷?

第九十二章节再不会放手

江无忧沉吟了一下,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沈澜。

沈澜皱了皱眉头道,“我看三弟只是被黄白之物蒙了眼,未必与此事真正有关。人家叫他三精细,就说明他是为人处事圆滑多思,又喜欢算计的爱财这人了。这种人通常都谨慎重小心,没什么魄力,所以不太会参与大事。再者,他是沈府的嫡子,帮了逸山王,沈府必然失势,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他所谋者,不过是沈府的产业而已,还不至于为了钱财去拼命。我想,这点脑子和见识,他还是有的。”

“难道是……”江无忧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他那性子转变得虽然突然,可却是在咱们小时候。他搬出别院的时候,你才五、六岁吧?那时,别说逸山王争位,先皇连太子还没受封呢?若说是逸山王早就布局,可为什么找上当时才冒头的商贾沈家?这张放得也太长了吧?”他说的是他,明显是指沈之道,沈老爷。

沈澜露出很厌烦的神色道,“不管怎么说,先盯着他吧。这件事他二人是脱不了干系的,比起三弟,他倒是更可疑些。至于为什么……真相总会大白的。”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觉得正事说完,要说说更牵他心意的事了。

“皇上,方初晴她……”他沉吟了下,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

“他怎么了?”江无忧淡淡地问,但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安。

他怎么会没注意到到方初晴没跟在沈澜的身边呢?也知道沈澜不可能把她独留在北境,更不可能因为自己先到一步而把她扔在军中,他早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他想问却不能问。因为国事大如山。这几个字能活活压死他。

“她……找回了记忆。留在了图国。”沈澜艰难地道。

“果真是图国人吗?”江无忧轻轻叹息了声,忽而又有些心惊。他的图玛是图国的天巫神女,而初晴长得和她那么像,不会真的是双胞姐妹吧?

他疑惑地望向沈澜,后者却不知为何移开了目光,点头道,“她是图国人。她正是皇上认识的那个图玛,神秘的天巫神女,还是……图国的公主。”

咣当一声,江无忧手中的茶盏落在了地上,微滚的茶水透过龙袍,烫到皮肤。可他完全没有感觉,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全身血液停止流动就像被雷劈到一样,震惊得无以复加。

不可能!初晴不是他的图玛,之前他很确定。虽然,她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性格举止实在相差太大。其实当她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他也曾经软弱过,更曾经经历了震惊、怀疑、挣扎、确定、遗憾乃至

最后努力放开。可为什么,现在又得到这样的消息?难道他错过她一次,第二次却连相认的机会也放弃了吗?不,不可能的!她不是,而且公主?!相处的时候,他只知道她出身高贵,身份特殊,更为了他抛弃了一切尊荣。他答应她不说出她身份的秘密,却没想到她居然贵为公主!就连她身边天巫神女的事,沈澜当初拼命的查,他也没透露过。(因为沈澜以为这个行踪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人是不存在的。)直到方初晴遇险,他才不得已对沈澜坦承一切。

一边的景鸾也吓到了。方初晴,沈府的奶娘,爽朗明快的女子,他所熟悉的那个纯真中略带狡猾的姑娘,居然是图国的公产吗?开什么玩笑!而且,皇上为什么如此失态?在他的记忆里,皇上风度极好,城府深不可测,就算磊同崩于前也不会变色,为什么听到方初晴,不,听到图到玉是公主的消息会有这个反应?他们之间有什么瓜葛吗?而二爷很喜欢方初晴,也可以说用情已深,那现在要怎么了局?图国和江国是敌对状态,对方又是公主,这姻缘只怕很难成变了。这就是二爷从北境回来时神情郁郁的原因吗?

“她是巫女,也许……会有我们不知道的生机。”沈澜低低地应了一声,袖中的手掌握成了拳,如果不这样,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分离,才明白什么是思念。正如那首诗所写:平生不懂相思。才懂相思,便害相思。当他被迷倒的那一刻,当他听到她伏在他耳边说的那秋话,瞬间就完全相信了。虽然意外,甚至有些荒诞,可他的心却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没有理由,他就是明白。

可是,他那么挖心挖肺地想她,她又明白吗?

“明天春天,图国国主就会举行祭天仪式,令公主之名正式入皇祠。”他继续说道,“臣得到这个消息不久,大雪即封了山路,图国又将在百日之内与世隔绝。但雪一化,想念皇上就能得到正式的通报。虽然不知道当初她的身份为什么被隐瞒,现在……她确实是图国的公主,王位的继承人了。”

江无忧站了起来,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踉跄着走到塌边坐倒。

三年多前他们在敌对的气氛中相遇,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他从来没这样爱过一个女子,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可是碍于身份环境,他只能把那份情死死压抑住,就算她表白,他也无言的拒绝。后来,在他终于可以接受时,她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一直以为,为难的只是自己。一直以为,她的不纠缠只是骄傲。却原来,她也要压抑感情,也要面对着两人间地痊的障碍。

可他,从没试着却了解她的身不由已。

爱她吗?当然爱,就算上究碧落下黄泉,这段还必须也是抹不掉的。但,为什么没有对她说出来?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要让她知道他的一点点心意,想必她也不会那么难过。爱她吗?爱!但怎么却要伤了她呢?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心痛如绞至斯,热泪涌出了眼框。

景鸾一边见到,立即悄无声息地退出佛堂。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而房内,两个大江国最尊贵的男人静默着,谁也不言语。

“皇上,难道你还……”半晌,一向是耐得住寂寞的沈澜却首先开口。

“朕是可怜人,对不对?其实,朕是天下第一可怜人。你的幼年时光虽然残破,虽然受到过女人的背叛,虽然要面对众多的鄙视和质疑,但你野性难驯,可以畅情适意,决战人生。朕呢?朕永远要被关在这牢笼里,永远也不能自由。就算心里受熬,却也不能说出来。”说着,深深叹了口气,无比的寂寞。他坐得稳天下,可很多事,很多人,却是抓不住了。

看到江无忧这个样子,沈澜的心纠结难缠。可他能放弃一切,却唯独图玛公主是绝不放弃的。不,是初晴。在他眼里,她永远是方初晴。

一咬牙,他干脆一次把事情说个清楚,于是他直言不讳地道,“皇上,我知道你不能不忘情,但我也爱上了她。而且,就算天王老子出来反对,我也非娶到她不可!”

江无忧已经被惊得麻木了,所以听到这话后只感觉心中苦涩,嘴里发酸,却没有反应更大,更早的时候,他就看出沈澜对初晴态度暖昧,只是他一直提醒自己,初晴不是图玛,所以还乐观其成。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要怎么办呢?君臣抢一个女人实在有失体统,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图玛为难。

当初她走了,桑青花就渐渐枯萎,本来她说过,花枯人死,可他不愿意相信,宁愿她失望离去,然后去爱别的男人,幸福生活。可现在听别的男人说要娶她,他……舍不下。

“她呢?爱谁?”他轻声道,好像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她是得过离魂症的。”沈澜说起这个,忽然有些心疼,“她忘记过自己是谁,但现在爱的是我。”她虽然举止大胆,却不是水性扬花的女子,不爱他,就不会一夜缠绵。

沈澜,我喜欢你!言尤在耳,他明白她的心意,再不会动摇了。

江无忧身子一颤。

是啊,她得过离魂症,再本来也算重活一次了。也许,她已经对他没感觉了,那他还有什么立场去告诉她那深埋在心里的爱意。但是,她真的忘了他吗?

“朕现在心里乱得很。”他站起身,打开窗,深吸了一口冬季寒冷清爽的空气,热乎乎的脑子清醒了一点,“朕了想想,倘若真放不下,也断不会以身份压你,一切由着她选吧。只是从她离开我到她去进沈府之间有一年时间是空白,不知是谁伤害了她。去查!”他目光转冷。

沈澜心中又痛又热。

清冰玉洁的女子,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变成了丧子的奶娘,其实辛酸和痛苦谁会知道?皇上不说,他也不会放过那个男人的!他要抓到那个夺去初晴清白的人,碎寺万段!

君臣二人目前心情都不平静,也没再多说,沈澜就告退了。江无忧神魂飘荡地走回书房,看向书架上那盆花。

结果她惊喜地发现,才几天没来而已,桑青花却死而复生,从枯萎的根部钻出了嫩绿的新芽!就在这严冬里,他的桑青花又要开了。

这一次,他再不会放手。

第九十三章节短暂却灿烂(上)

优加城的三面都是高大的岩石城墙,粗砺而坚强,就是几十万大军围攻,只要城内储备良好,八万守军坚定,只怕敌人一时也攻不进来。这是方初晴在去国师府时,顺便巡城时看到的。图鲁权势熏天,却一直也不能擅动,就是因为王城易守难攻,且不在他的控制之中。

而优加城的北面,被一座大山封住了去路,算是天然的屏障,那山在春存季节郁郁葱葱,山顶的雪却终年不化,国师府就建在半山腰上,据说那里是夜观星像的最佳地点。

不是什么欺世骗人的老神棍吧?

当她看到那间临着一个小水潭,背后挂着一条即使在冬天也没断流冰冻的小瀑布,山间别墅般的府邸时,立即冒出了这个想法。真会享受啊。这国师!而当她按照此处主人的要求,单独进入府内,见到那个瘦小干枯的老头子时,却差点被惊翻了,因为国师大人直截了当地问: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我推算不到?

这国师,有两把刷子!看他那模样不像章试探她,而是很确定、很好奇。但就算如此,她不能立即承认,只装出迷惑的表情来。

国师一笑,高深莫测,又莫名哀伤,“姑娘,你不必瞒我。老夫并不是瞧出你言谈举止与公主有什么不同,而是我早知公主已经仙去,但天道玄妙,有人会替她活一场,尽到本该是好该尽的责任。”

“您说什么?”方初晴还不放心,做垂死挣扎。

“承受了别人的肉身,也要付出点代价才行。”国师越说越直率了,“如今国难当头,生灵涂炭转眼就到眼前,姑娘是聪明人,何不开门见山,直言不讳呢?”

方初晴石化了一样僵在那儿,到今天才真切明白什么叫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可是她该承认吗?这时候装傻,实在是真的太傻了。可是不装傻,她又不知道要怎么做,干脆以守为攻,以问作答吧?

“国师为什么这样说?”她问。

“以后要叫我是师傅,不然会露馅的。”国师上前拉住方实初晴的手,牵着她走到内室,坐好。

方初晴没有挣扎恍惚间,脑海里闪过一幅画现:一个半大老头牵着才几岁的她漫山遍野地散步,谈谈笑笑,心头忽然一阵温暖。这是图玛的记忆,现在是她的了。看来国师很疼爱图玛呀。说他是图玛的另一个父亲也不过。

“你到底从哪里来?”国师亲自冲了一盏茶业给方初晴,洁白细腻的瓷制,淡红色的茶汤上,飘浮着一颗更鲜红的枣子,非常好看。

方初晴本想说:从来处来,往去处去。这话有玄机,很难让人捉到把柄的,结果话一出口就成了:小女瞬息万变东土大唐而来……”那是个什么地方?”国师虽然年老,但好奇心旺盛。

“另一个世界。不过我不是鬼怪,也不是神仙。”方初晴不知要怎以解释,但也算默许了国师揭破她的身份了。她感觉国师无恶意,干脆冒起险承认。唉,每天装作别人,真是一件痛苦的事。

“老夫自然知道你是人。”国师牛须微笑道,“你在你的世界被人冤害致死,但你并无怨气,所以上天才补偿你。加之机缘巧合。也因是你与图玛的隔界之份,这才借寺还魂的。”

方初晴眨巴眨巴眼,只感觉玄而又玄,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这世界如此奇妙,也不是刀子这种智慧的人可以窥探和解释的,所以也不必费脑子了,还是好好活吧。能认真再活一遍,就是对老天厚赐的最大感谢了吧》至于说怨气,她是根本不知道谁害死她的好不好。

“她……我是说图玛公主,是怎么回事?”她笼统地问,觉得国师应该会给她答案。她不是说了吗?现在情势紧急,而她得付出代价,那就是要让她做什么事吧?这老人,似乎是一直再等她来。

国师没回答,却从侧室外中搬出一盆花来。那花,她在江无忧的书房里见过。已然枯死的根部,如今长出了新芽。

“这是公主的本命花,名为桑青。”国师叹了口气,眼睛湿润了,“花开人在,花枯人亡,老夫精心呵护了二十多年,不惜部万事大吉借寿,但终究天使难违,公主还是……唉,年未至珙信,就韶花去矣。好在天可怜见,倘有姑娘你来续命,我主才不会太过伤怀,图国也不致落入奸佞手中。”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方初晴还是听得云山雾罩的。

“我姓方,叫……”她礼貌的向老人家自我介绍。

哪想到国师却一脸严肃地打断她,“不,姑娘一定要记着,你就是图玛,从今天起,老天也会称你为公主,世上再没有姓方或者姓圆之人。不然,姑娘的寿数有变!”

啊?这么严重!方初晴吓了一跳,但还没等再问些什么,国师就接着道,“公主,这枣茶是你最喜欢的,你不是常说最爱那甜甜的,喝下后像丝绸划过喉咙的感觉吗?怎么还不喝?”他问得很认真,入戏真的很快,立即孓把她像真公主一样对待了。

“那个我……”

“公主不是常人,就算仙去,也肯定有强烈的意念留在这具身中。这茶有宁神的作用,你喝了它就能很快入入冥想状态,很多疑问也就会得到解答了。”

方初晴犹豫了下,还是端起了茶。

她虽然谨慎,但还没到疑神疑鬼的地步,国师若要杀她有的是办法,犯不着在茶中下毒。再者,她最近经常被图玛的意念和感情所左右,感觉自己已经不是这身体的主人了。开始她还抗争一下,现在却完全放弃了,因为她感觉得出图玛没有恶意。

不过她还是略略有些恐惧,想想身体内还有一个灵魂,跟附体似的,不感到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她总觉得,只要她完成图玛的心愿,将来总有一天,她会这身体真正的主人。

茶,果然很好喝,淡淡的苦味中带一丝清新的甜,细细咂摸,水似乎有些稠似的。www.6zzw.com而之后约半柱香的时间,她没进入冥相状态,倒似很因倦,被国师扶着在一个白玉床上躺下,感觉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记忆,宛如流水,在她脑海中缓结流过。不知何时,国师开始说话,他的声间苍老但温和,就像音配像一样,让她逐渐了解了图玛的生命中的所有。

“你的父皇少年英勇,可惜在子嗣上却极为单薄,嫔妃众多,但连一男半女也不得到。你是他在五十岁上得的女儿,那年你母妃在夏天里梦到漫天飞雪,一片大雪花落在她赤裸的肚子上,生生冰醒了,之后就有了你。”

“不过你出生前一天我夜观星像,推算出将有星光降世,可光芒却极为短暂,也就是说,你就算不会生下即夭折,却也不会活过三岁,而你的出生年月时辰对应的命格也证实了这一点。我把此事告诉老来得女,欣喜若狂的皇上,他以一国尊,居然跪求我救你一命。”

“因你的母妃难产而死,皇上借机封锁了你降生的消息,所以图国有一位公主的事情,知情人不超过五个。我苦思七日,才想出借命续命的办法,让皇上瞒天过海,不公布你的身世,自小把你送到国师府由我教养,定下师徒的名分,并植出你的本命花。一来,借我的些许巫力看护于你,二来便于让你的气息与花气相接,把你的灾厄移到花上,再以花命滋养你,直到你十四岁,命格稳定,才放你回宫与你父皇相见。”

“以我族异术而方,贵气也是煞气,你本不该存于这个世上,却逆天而活,所以命息极弱,必须有命格中克煞的人做你的夫君,你才能承得起公主那贵不可言的身份。而遍寻图国的贵族,唯有图鲁和图海两人符合这个要求,这也就是为什么要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定下亲事的原因,只等你嫁了此人,就会破解了上天给你的命运。”

“皇上选了图鲁,是从性格和为人处事的考虑,一心要给你幸福。我……则是一旁观察你的瓜,看你不喜欢谁,就向皇上推荐谁,国知道皇上是极为信任我的,基本上我说的话,他都没有怀疑过。但我从没告诉皇上,你的命中不能有情劫,也就是说你不能爱上任何男人,否则冥冥中必有意外,把你引向死亡的黑暗……而你是个纯真而敏锐的人,第一眼不喜欢的,就永远不会喜欢。我向皇上推荐图鲁为王夫的最佳人选,办因为你小见他的第一面就非常不开心。”

“公主,不要怪我。为师不是害你,而是要救你。为了让你可以活下去,为了皇上的江山可以传承下去,为了图国的万千子民,唯有嫁给图鲁一途,这样既能利用他的命格保你的命,又因你不会爱上他,也远离了情劫之数。你生而聪慧仁慈,十几岁时就惠泽了无数百姓,倘若过了这一关,虽然人生有情爱的缺失,可却能当个好女王,也可以好好领略人生。”

“谁能想到,所谓的劫数,根本就是不能避过的。就算你自己也知道,却依然避不过。图鲁……皇上与我都看错了他!他暴露了野心之后,本就厌恶他的你,对这桩婚事更是无法忍受。于是你十九岁那年居然想出了去刺杀江国的太子和沈氏兄弟,通过解决外患来安抚内忧,然后再动手收拾图鲁的主意。其实为师知道,你这是不想嫁给图鲁,才要亲身去冒险。”

“大概知道为师会拦你,你是偷偷跑的。等我推算你的劫数会应在江国,却找不见你了。我不知道你在江国发生了什么事,可初离之时你还有秘信送回来。随后你的本命花却调谢了,任为师拼命养护,折掉自己十年阳寿也无法挽回……公主……为师无能,救不回你!为师救不回你!”

“幸好,上天对你有补偿,如今有这痊姑娘来代替你活下去。你看,桑青花死而复生了!”

说到最后这句,显然是说给蓦然清醒过来的主初晴听的了。

“公主,你的小图玛,你爱的到底是谁?”国师声音颤抖,老泪纵横。

第九十四章短暂却灿烂(下)

方初晴坐起来,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觉得是江无忧,可是又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心中涌上甜蜜的酸楚、痛苦的快乐,绝望的期待,不禁也落了泪。

图玛明知道爱上江无忧就是死,可仍然义无反顾。那是怎样的决心?怎样的爱情?她宁愿用生命去交换,而她最后甚至没听到所爱的人说一句我喜欢你。然而就算这样,此时她心里仍然无怨无悔。江无忧压抑爱情是因为身份地位,而图玛却付出更多,挣扎得也更多。

更惨的是,她与不爱的男人有了关系,还生了孩子,那心如死灰的感觉,她现在都能体会得到。春心莫与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唉,图玛实在太可怜了。

再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不禁又感觉奇异。她只是觉得闭了一下眼睛,居然过了三个多小时吗?可这三个多小时,却是图玛第三者暂,却灿烂的一生啊!

“国师,我记不起来了。”方初晴甩甩头,苦恼地说,“我回忆起来了很多事,可是我记不起和那个人在一起的事情,更记不起我怎么会生了孩子。”

“孩子……孩子?”这一回,连国师也大吃一惊。

“我没跟父皇说,免得他以为我受了莫大的委屈,伤心难过。”方初晴抓了抓头,拼命用力地想,结果关于这一段的记忆却是黑沉沉的,半点光线也透不出来,“我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孩子没了,那男人是谁也记不得了。可我知道,我爱的人,不是孩子的父亲,师傅,您这么大的本事,能帮我算出来呈?”

“我没算出这个异数。”国师苦涩地笑,以手扶桌,否则都站不住了,“终究,人力是胜不了天的。”

对最关键的记忆无法恢复,方初晴很捻,但她却不忍心看国师这样自责和痛苦,于是话题一转道,“那师傅,我……不是……我是说图玛公主到底有什么异能呀?”她有占兴奋地擦擦手掌,上辈子加上这辈子都没欺侮过人,有了超能力,先折腾图鲁玩玩呗。

“这个本事叫取物束形,是你自己起的名字。其实,应该叫取血刑克才对。”国师仍然悲伤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之色,“只要你取了敌人的血,再混以自己的血,就可以操纵对方。让他生就生,让他死就死。”

“啊,这么高级!”方初晴差点高兴得跳起来,勾了勾手指道,“师傅,来点图鲁的血,看我怎么收拾这个混帐王八蛋!忘恩负义的兔崽子!”

她骂得开心,国师却苦笑道《“若这么简单倒好了。你要知道,这样的血巫术是极损阴德的,害也会害已,不到万不得已,皇上和我都禁止公主使用。”

“现在图鲁势大,我父皇和整个图国都危在旦,不正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吗?”方初晴据理力争。

“i让你用此术,我有三个理由。”国师重新坐下,伸出三根手指,“一,当年皇上一心拿下江国与宋国,好让我图国百姓安居乐业,所以没有注意内政,而等图鲁坐大后你再若用此术,却不智的,因为只杀一个图鲁,却灭不了他这一派逆贼,倒给了他们反叛的借口,形势只会更加不利。可如果你对图鲁以命相胁,他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二,图鲁的血呢?难道你记忆了,因一次意外你落入湖中,他的真血早已经没了,只是他还不知道而已。三,你借公主的身份重生,因她强大的念力而保有她的记忆。但你以为,她的异能你也继承了吗?”

“没……继承吗?”方初晴愣愣地问,之后沮丧之极。原来,她还是没本事的小白,没有成长为魔女。

不过她并没有失望太久,本就不是自己的东西,得不到的只是没占到便宜而已,也没损失什么。随即又想起图海说起取图鲁血时畅快开心的神情,于是她又问,“我是怎么取的图鲁的臭血?这个我没想起来。”

她这样一问,连国师都不禁莞尔。

“你有取物束形巫力的事,还有本命花的事,知道的人也少之又少。偏偏,知情人包括图鲁。他居心叵测,自然怕受到你的钳制,所以很努力,很小心地保持在你面前滴血不流。”国师微笑,似乎沉浸在了往事的回忆中,“你这丫头鬼灵精,每每在他入宫时,或者与他相处的时候,总好像要去刺伤他似的,让他紧张万分,从没有片刻地安宁。而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他时时提防着受外伤,却没想到你居然让他受了内伤,中了奇毒,如果不当场放血就会立即死掉。他没有办法,乖乖让你取了血去。其实所谓那奇毒,根本只是让他有些胃抽筋的反应而已。只是他太爱惜自己的命,对你又隐约有些惧怕,所以才会上当。也正因为如此,这件事对他的威慑力才大哪。他想谋朝位许久,却一直箭在弦上不发,一是因为图海护卫着王城,他要成功就得付出巨大代价,并失了民心,另一个原因就是怕你跟他一拍两散,直接取了他的小命去。所以你目前必须保持着这种均势,暂不和他撕破脸,直到我们有能力反击,或者他再也忍耐不住,决定铤而走险的时候。当然,也不用对他在客气,不然以他那多疑的性子,定认为抓到了你的什么把柄,令你怕了他了。“

方初晴听到这儿,对图玛的好感很彻底。同图玛一样,她也分外讨厌图鲁,能折腾他,她很哈皮。

“可是近几年来,您们……我是说父皇与师傅您,难道没有找过我吗?”

“怎么没有?只是为师虽算出你有情动,可看不起却不明白这劫数是多么可怕。她心疼你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婚姻去保住图国的根基,心疼你小小年纪就不得自由,生出了要放纵我的心,想让你在嫁人前,能得到一点人世间的快乐,不想让你捻。加之你走出伊始一直有密信来,所以皇上找得……只怕不是太用心的。到后来你音们皆无,再认真找时却已经失去了线索,又因你的身份,不敢大张旗鼓的寻找,只得在暗中进行,因崦没什么进展。而且你失踪的日子里,皇上一直担心先让图鲁找到你,那样他会杀掉你的。今后也就再无顾忌,之前他发动了好几次暗杀,只因你在皇宫中被保护得很好,他才没有得手。”

原来图鲁刺杀她是有前科的,怪不得手法那么狠毒娴熟。不过在江国被追杀的事也不必说了,免得父皇和师傅两个老人家白担心和心疼。

只听国师又道,“你也不必失望,虽然你没能继承图玛神奇的巫力,可是也没有情劫的限制。你可以想爱什么男人,不爱什么男人。所以图海突然宣布你是公主的时候,我告诉皇上不必担心,说你身上的煞气已经破了。以后等收拾了图鲁,还我河山,你可以自己挑选王夫。

咦,这个不错听。相比起巫术,她倒更在意爱情的自由。只是女王……她还没想好当不当呢。

她脑海中闪现出沈澜的模样,幸福的笑意立即浮现在眉梢眼角,自然散发出光亮,无法掩饰。他,在想着她吗?下回有机会见面,一定要再火热些,那样他想忘掉她也忘不掉了。嗯,要好好回忆一下那个毛片中的技术,下回一样在他身上试过来。

国师在一旁看到方初晴的甜蜜……呃,……似乎还有些色情的神态,不禁有些错愕。怎么回事?新公主有心上人?不会还是旧公主爱的那个人吧?他推算图玛情动的时候,算出那应劫的男人命数奇怪,紫微之势是突然变幻出来的。倘若他没算错,对方是执掌大权的人,也许图国可以借助其力……

“啊,我饿死了。”正走神,一边的方初晴突然叫了一声,大概是觉得话题沉重,故意轻松地道,“师傅,假如您请我吃一顿好的,我也可以告诉您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公主查到了很多秘密哦,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现在干脆借我之口说了吧。”

“为师倒忘记你这小馋猫最捱不得饿了。”国师慈祥地笑,立即传饭。

方初晴就把脑海中的一些隐秘的记忆说了出来:图祖不是命中无子嗣,而是图鲁的父亲,他的堂弟买通了御医,在图祖一次战中负伤时,以怪异的手法绝了他的子孙脉,令他虽然还保有男人的能力,却永远也做不了父亲。所以图玛的出生更是一份上天的礼物,虽然这礼物有些残酷,至少还是给了人以希望。

至于,图祖的暴病,更是图鲁亲自下的手!图鲁的谋朝思想,那可是有家族遗传的呀!

“皇上命中多子,但子女运上一直笼罩黑气,原来果真是图鲁一族正气手。”国师叹气,“这些事,皇上与我都怀疑过图鲁父子,只是没有证据,你说的那位御医又死了,好在终于解了这个迹轵是……不管你之前是谁,以后你就是公主了,你必须承担图玛所有的责任。”

“倘若我不呢?”因为看到国师突然严肃起来,方初晴坏心眼地问。

“那为师会把你借寺还魂的事说出来。”国师面容变冷,但其实只是紧张,“皇上对我极之信任,可算得上言听计从。倘若你身份败露,肯定会被当成妖孽施以火刑处死的。你不怕吗?”

靠靠的这老头儿威胁她呀。不过她却不太在意,因为本来,她已经决定替图玛重活一次。这样,今后她也才能真正重生,她所爱的和在意的人也不会再受伤害了。

第九十五章节旧爱(上)

和政城。除夕夜。夜锦宫。

在这万家灯火、其乐融融的时候,一个孤单的身影徘徊在冷清的小厨房内。负责看守炉火的小太监已经被点倒,扔到了一边。桌上,没有任何热腾腾的食物。

周围,也没有欢声笑语,可是这感觉却一如去年这个时候,因为去年似乎残存着好的影子。,她说话的声音她明朗的笑容。

唯有她在,他才不再会有那种与整个天地都格格不入的感觉,也不再会觉得自己终究是个“个人”。

“在想她?”一个温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就算是在除夕的寒夜里,也显得那么从容不迫、高贵柔和。

“是。”沈澜头也不回,“皇上放下后宫佳丽,繁华年景,难道也是在想她吗?”

江无忧没说话,只是以万乘之尊,抬步进入这狭小逼仄的厨房,举目四望,似乎寻找某个身影。

“听说除夕的午夜,诸神下界,只要诚心祈求,就能心想事成。”江无尴尬背负双手,从敞开的大门处望向天空那点点寒星,“朕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让一些事可以重来。”他说得寂寞无比,配着从远处传来的模糊的丝竹声、欢笑声,稀落的鞭炮声,更显萧瑟。

沈澜窒了一窒,终究没忍心说出强硬的话来,只道,“皇上曾经确定,初晴不是图玛。”

“显然朕错了。”江无忧苦笑,脑海里又浮现出那盆死而复生的桑青花。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怎么能无动于衷?怎么能放得开手?

“皇上想要再续前缘?”

“澜二,你要明白。”江无忧半转过身,“朕与你二人联手,可以遮盖江国的天空,可是……有些事我们左右不了。朕说过,一切看她的决定吧。”

沈澜垂下目光,心里忽然拿不准了。

没错,方初晴不是个随便的女子,既然跟他有了那种肌肤之亲,必然是喜欢他的,可是她的记忆若是一点点恢复的呢?也就是说,她回到图国后想起了和皇上的一段情呢?那会不会还是会爱皇上?更可怕的是,会不会记起从前,却从此忘记了他。

他受不了这个!

“皇上,请你移架吧。”他涩声说,“您与她,有过太多美好的回忆,可我却只有一点点。今天是除夕夜,就让我一个人想想她,好像她还在这里,好不好?”

江无忧一愣,心知沈澜说出这种话来,可见用情有多深。从没想过,他唯一深爱的人还活着,更没想过沈澜会和他爱上同一个人。这事,将来可怎么了局?与图国的作战与逸山王等反对势力的角力,已经让他感觉很累了,现在再加上感情事,他好像都要撑不住了似的,可他又非要强撑下去不可。

他的苦,又有谁知道?

“朕这就去了。”他微微苦笑,“还有佳丽三千在等朕,明天还有许多祭祀仪式要主持。太后修行祈福期满,也要迎请回宫。不过朕忙碌,也舍不得你清闲,过了初五,立即进宫与朕商议大事。这网撒了这么久,慢慢要往回收了,朝中、军中、民中,都要悄悄布置,慢慢开始。”

沈澜嗯了一声,但在这样的佳节夜,实在不愿意谈论正事,所以并没有多说。

江无忧犹豫了数秒,还是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沈澜呆站在小厨房内,努力想着和方初晴相处的每一时刻。突然间,他发觉属于他们的回忆并不少,只是他平时没有注意到罢了。

那一夜的火热缠绵,她迷离诱人的风情,自然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可是还有很多画面深深刻在他的心底:她为他泡药浴、她为他剥瓜子、她住在他书房的隔壁,从来不怕他,敢跟他吵得面红耳赤、在皇宫的花房里第一次透露自己心里的痛苦、一起过除夕、雪地狗熊打架事件、她挨了板子和受到伤害后,忍着不叫痛的脆弱模样、他们一起逛长物镇……很多很多,甚至第一次相见时,她挡了他出剑的方位……

想到当时她惊讶茫然的神色,那吓坏了的、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的眼神,他心里蓦然生出一种宠爱的情绪,脸上不禁露出温柔的笑意。又想起分别的那一刻,她抱着自己的脖子哭泣诉说,眼泪就滴在他的颈窝里,似乎现在还热烫着,令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后颈。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

他心神激荡之下并没有辨认清楚,还以为是江无忧返回,遂轻皱着眉头道,“皇上,您怎么又回来了?”

“原来刚才皇上离席,是到了这里。”一个女人清冷的声音,优雅的响起。

转头望去,就见苏味站在门外。别人在这喜庆的节日里都穿得鲜艳夺目,可她却穿着一套孔雀兰的衣裙,式样简单清雅到了极致,外面披着一件雪白狐毛头篷。她本就身材高挑、清冷逼人,此时更是艳光绝代,遗世独立。

以前,他最爱她这个模样,万分倾倒,可今天却根本无动于衷。

因为他一直想着另一个女人,心都满满的,热乎乎的,再也不理会不了别人。

“苏贵妃。”沈澜略施一礼,更显疏远,“夜深寒重,还请贵妃回宫。”

苏味心里又酸又涩,冷笑道,“右师王大人,夜锦宫可是本宫的住处,你深夜闯入内宫,只所于理不合吧?若本宫闹将起来,就算你是皇上身边的第一号宠臣,听怕也要受罚。而皇上明知道你在这儿,却没有喝斥,却也是犯了祖宗礼法,就是罪又昭……也得下个一道半道。”

一席话,倒把沈澜问得愣住了。本来以他的脾气,定不会吃苏味这套,也不会怕威胁。可是,谁让他和方初晴之间温暖的回忆是发生在这里呢,他舍不得离开,也就在气势上弱了下来。

看到他这样,想着皇上在宴席上食不甘味的样子,苏味更是觉得气苦,直直闯了进来。

沈澜向后连退数步,始终与苏味保持着距离,气得苏味再顾不得平时说话总留三分的矜持风格,直截了当地道,“你和皇上,就都那么喜欢方初晴吗?不,或者我该说她是图国的公主,图玛。”

沈澜吃了一惊,继而警惕了起来。

苏味一向冰雪聪明,或者聪明得过头了,所以很可能看出了他对方初晴有情。可方初晴就是图玛公主的事,还有皇上与图玛之前的那段情,她怎么会知道的?难道她是不值得信任的吗?不会。当初如果没有苏味,也就没有今天的皇上。她早已经站好了队,以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定然不会反叛的。就算她想回头,她也明白再没有机会重选一次!

“贵妃娘娘,您是怎么知道方初晴的事的?”他沉声问,态度不卑不亢,倒好像他才是君王。

苏味看到他的样子,突然心灰意冷,明白刚才她在心情激荡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若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肯定是过不了关的。于是她干脆咬牙道,“我偷听到的。”边说,边瞄了一眼面色渐冷的沈澜,“皇上的佛堂没人能接近,但那只是在外面,岂不是就在小室下有一条密道,我就是躲在那里偷听到的。不仅方初晴就是图玛公主的事,主连皇上与她的一段情,我也全知道了。”她忽然很想豁出去,她这一生都在算计着过活,这是头一次如此痛快。

她以为沈澜会暴怒,可没想到他只是紧锁眉头,一声不吭。

那沉默的压力如此之大,害得向来有急智且沉着的她却感觉气短,不由得继续说下去,“这宫里的人只知道媚上踩下,而皇上和右师王大又是做大事的,注意不到小小细节。其实越是过气的旧人,支宫内的秘闻越是知道得多。我时常去皇家别苑去探望探望那些太妃们,倒很我收获,正是有一位先皇的宠妃在临死之前告诉了我这件事。哼,先皇建这个佛堂,可不是为了修身养性,而是为了从密道出宫,方便寻花问柳。先皇暴毙,也份属活该。”

她语气时语气里毫无恭敬之意,可沈澜却浑不在首,只惊道,“那密道是通往宫外吗?”

苏味摇摇头,“真通向宫外,那还了得?只是在平时运柴薪技泉水处的宫角门。放心,我已经好好布置掩盖了一番。这世上除你我外,随着先皇和那位太妃的去世,再没人知道了。”

“那倒未必。”沈澜轻哼了一声。这些见不得光的人。就爱挖密道,他府里不是有两条了吗?既然都那么喜欢地下,他就要让他们永远待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再别跳出来害人。

“苏贵妃在监视皇上吗?”他淡淡地道,大帽子倒扣得重,而且语意中弥漫着透骨的冰寒。

苏味一激灵,明白皇上也各市地会对她网开一面,而面前这个冷酷的男人倘被惹火,却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没有半分道理好讲。所以她连忙解释道,“皇上就是我的天,天空晴朗,我就有好日子过,何必去揣测天气?再者,以我今时今日身份,怎以能经常跑到宫角门那边去?只有……你和皇上密谈时,我才会去偷听。”说到最后,声音突然放轻,大有情意,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偷听,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右师王你呀!

第九十六章节旧爱(下)

这番欲说还休,大方中掺杂着羞涩,以前的沈澜很吃这套的,可这一次,却像踢了铁板一样,然后她绝望地发现,她对沈澜长达数年的影响已经完全消失了。

这让她隐约中的虚荣和自傲完全幻灭,终于明白倘若一个男人不再爱你,那就是郎心似铁,任什么也无法挽回了。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

当初,她是爱沈澜。那样的男人,没办法让人不爱。可是当她有一次随父进宫时见到了太后,也就是当时的皇后,就觉得女人一生最大的尊荣莫过于此。于是,她决定放弃庸俗的情爱,寻找自己合适的人生,最终站到最高处。而今,她一败涂地时才明白,原来金钱地位全是假的,倒是一向以为最虚无的感情才是这世上最真实的东西。

不过,她无法回头了。

“不管苏贵妃是为了什么,密道的事从今天起就交给我了。”沈澜仍然淡淡的,“莫怪我没有提醒贵妃娘娘,再有入密道者,不用皇上说,我就可以认定,那人是要谋反,杀无赦!”他略眯了一下眼,掩盖眼中的杀意,同时心中有了计较。

苏味既然说出这件事,就已经打定主意再不入密道了,但此时听沈澜“提醒”她,还是有些惊恐。这个男人位高权重,杀伐凌厉,已经不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个少年人了。那隐隐的威势似乎无处不在。

只听沈澜又道,“先皇是被逸山王毒杀的,为了稳定朝局才称为无因暴毙,这点你很清楚。”

“没错。”提起那位先皇,苏味不安的心被鄙视所掩盖,“不过我爹专门被召进宫,为先皇诊脉,之后曾悄悄对我说,先皇酒色过度,活不长的。所以就算逸山王不动手先皇也活不过那年。”

可有的人虽然很隐忍、会布局、懂政治、知人心,可是却利欲熏心,当机会出现时根本沉不住气,会自乱阵脚,永远上不得台盘,沈澜心中连连冷笑。上一次,逸山王急于动手,这一次看似平稳,但未必就能一步步下出好棋来。再者,逸山王就算不慌,皇上也会逼着他着慌的。

不过今晚他只想罹,不想谈国呈,为什么这么多人不肯放过他呢?他本打算独自相思,体味着身在远处的那个女子,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说起来,苏神医也是突然离世的。那一个风雨飘摇,很多人和很多事都无法被掌控在手中。”他勉强说了一句,想起方初晴的离去,满心无柰和不舍,恨不得把苏味从这小厨房中推出去,好让他静一静。

苏味是惯会察言观色的人,沈澜又故意不加掩饰,她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她心中妒忌、失落,所以她假作不知,还把话题带到方初晴身上道,“沈澜假如,你真的喜欢方初晴,不,应该称为图玛公主,我愿意帮助你。”说完幽幽地看了沈澜一眼,无比哀怨。

沈澜倒真的一愣,但是随即也就明白了。

当苏味抛弃年少执着的他而选择了皇上时,她实际上也就选择了利益。在这种人的心里,没有感情的深浅,只有利益的大小。现在她已经贵为皇上的四大妃之一,明里暗里都再向皇上的宝座努力。可如果皇上深爱着方初晴,那么她在感情和身份地位上都比不起,那又凭什么得到皇上的宠爱?

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要把方初晴推到他身边,而且还可以趁皇上伤情之际,寻找她自己的机会。不管她是不是真心爱皇上,她想秘也不管皇上是不是真爱她,皇后、甚至未来太后的位置,她是绝对深爱的。

“就这么想当皇后吗?”忍不住,他讽刺道。

苏味气苦之极,偏偏发作不得,因为是她自己亲手推掉了幸福。如今,虽然她后悔了,但沈澜却绝不会再回到她身边,那么只有她必须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才能抚平内心的伤怀。

“以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该当皇后吗?也只有真正夫妻,才能保守秘密。”她力图说得高贵,可却似乎是在祈求和威胁,还似乎有些怨气和不甘似的。

而沈澜,立即感受到了这一点。

“别逼皇上杀你。”他的身上瞬间散发出寒气来,吓得苏味一哆嗦,身上那件皇上亲赐的极品狐裘也挡不住寒气浸入她的骨髓。只是想起皇上的脸,她心下又安定下来。

皇上是真正的君子,虽然在政治斗争中也令双手染上了鲜血,但他是个能容忍威胁的人,是仁者,所以无敌。她当初就是认准了这一点,才毅然选择站在他身后,尽最大的力气帮他。那个梁竹月的父亲,可不就是站错了队吗?

而她手中握着的可是皇上和沈澜最大的把柄,可皇上却依然让她安于枕畔,对她无半分异常。这固然是放心她,但何尝又不是自信沉着的为君之风呢?甚至,她觉得皇上对她是有一份感激存在的,不然也不会任由她为了争后位小动作不断了。他那么精明,怎么会不知?所以她坚信,只要她不背叛,她就永远不会有性命之忧。

“狡兔死,走狗烹,古今道理。可咱们这位皇上……绝做不出鸟尽弓藏的事。”

说得肯定,“我参与了这么大的事,他苦杀我早就杀了,我焉能活到今日。”

“没错。”沈澜很认真的眯头,“不过你倘若不‘忘记’那个天大的的秘密,心里以有功者自居。那么皇上不动,我却是会杀你的。”说完,径直走了,留下苏味一个人在小厨房内发呆。

他那双眼睛真好看,眸光有如冬夜里清冷灿烂的寒星。可是,也真可怕。如果她以后再试图以从前的情分来左右他,那真是自己找死。这样外表像粗砺的岩石,但内藏沈蕴美玉的男人,当初她怎么会走了眼?而当皇后,真的那么幸福吗?苏味想着,想着,然后,居然痴了……

天下分为数国,彼此间还敌对着。可对于佳节来说,却只是人间烟火。

除夕夜的优加城中也热闹非常,因为那个自小寄养在国师府,受万民景仰的国师教育栽培,为百隆做过很多好事却从不露面的天巫神女,竟然主竟然就是皇上的唯一血脉,图国的公主殿下,这也就是说,不久后图国将有一位爱民如子又具血神力的女王临朝,百姓们怎么会不高兴万分呢?这也就是在这个春节,图国上下一片欢腾的原因。

皇宫中,自然更是一幅歌舞升平的景象图鲁虽然权大,但在图海的严防死守之下,皇上还是一片他的势力渗透不进的乐土,就像中毒的人护住了心脉。而他最近,正为公主在民望上迅速上升而烦恼。不过他在宫中安插的人虽然不能靠近皇上和公主,却也远远地探知了一些情况。

公主变了!完全变了!虽然之前是个纯真鲁莽的性子,但去了江国几年,现在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现在的她活泼好动,举止大方爽朗,喜欢享乐,而且论起玩来,全图国大概能排上第一,简直花样百出。现在宫中出现了很多游乐项目,已经渐渐传入民间,棋牌的新玩法、新鲜的小游戏,还有很多深受少女和孩子们喜欢的小玩具。

最近几天,皇上就在玩一个古怪的游戏。九个太监蹲在一个分成了九格的大箱子中,按不规则的顺序冒出头来,皇上手执棉花做的软锤,谁冒头就打谁,打对了得分,打错了失分,玩得不亦乐乎(其实就是最简单的打鼹鼠游戏。)就连一向病怏怏,似乎随时会倒的身板,貌似都硬朗了些,腊黄的脸上见了些血色。

图鲁对此不禁有些心急。

这老家伙命大,上回下了那么重的毒也毒草汪我纵队,只盼着他身体衰弱,早点死去,可没想到图玛一回来,他倒精神起来了。这样,他想夺取天下就更难了。

后来他的谋士们都劝他,说亡国始于享乐,公主这样下去倒利于他们谋朝的计划。只是不知道,这们现代戏主是真的变成了这模样了呢,还是暗地里有些阴谋,特意演这出戏来打掩护的。

为了探听到最真实可靠的消息,他连日来不得耐着笥子巴结老家伙图祖和贱人图玛,以期搞清楚他们父女要有什么动作。就连这大过年的,也没有回到表面上安享晚年,身上连闲职也没挂的父王那里,而是硬赖在皇宫中过的,还得看人家的脸色,真是要多窝火,就有多窝火。

“夜深了,积雪未必,又添新雪,还是臣陪公主回宫吧?”好不容易,听到在酒宴上喝得微熏的公主说要回寝宫换件衣裳,顺便醒醒酒,他立即提议。

方初晴一愣,随即就很生气地道,“向王大从,恐怕这于理不合吧?”

看来,这混蛋根本不尊重她呀,说话做事极为无理,她身为公主,金枝一叶般,回宫换个衣服,自然有大批太监宫女随行,干什么要他一个男人做陪?就算他是将来的附马,更是将来的王夫,这么说话也实在不妥当。那么,她又何必给他面子?国师师傅不是说了吗?只要不惹毛了他,也不必太客气的。

图鲁本是个极分寸的人,不然也不会在上位早期蒙混了了皇上和国师的眼睛。只是人做事不能太急切,否则就容易露破绽,他太急着想和公主单独说几句话,心里憋得狠了,这才说错了话。

不过他见机很快,方初晴的责备之言才出,他就立即道,“臣关心则乱,还请公主恕罪。”

“大年下的,什么罪不罪的,说这话多不吉利。”图祖拉过话来,转头又对方初晴道,“皇儿,你快去快回,呆会儿咱们上暖阁去吃酒看歌舞,父皇就在那儿等你。向王也是好心,不过海儿做事严谨,皇宫守卫森严,不会因过年而稍松,不怕的。”

姜还是老的辣,图祖虽然不擅言辞,但这番话连消带打,很快摆平了局面,方初晴也很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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