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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县城里的白天开始乱哄哄作响的时候,艾萌萌才醒过来,北方的十一月份初才刚刚供暖,暖气设备还不太热,小小的屋子里又墙壁不严实的,很不保暖。

她是个容易手脚冰凉的主儿,这会儿脚凉凉的,就忍不住的缩缩,又往旁边靠着,旁边被子里更加凉,她睁眼,身边空落落的。

“欢晨?”

反复叫了几次,都没人答应——也是,这么小的房间,连浴室都挤在墙根边上,里面只要有点动静,她哪能听不见。

她只以为何欢晨是去买早餐了,也没在意。

懒懒的坐起来,门上似乎有门缝,刷的一股凉风正面吹进来,她起了一身的**皮疙瘩,缩着肩膀就往被窝里钻。

这时候才暗恼,昨晚就算是多走九公里,也不该在早晨床上吹这要命的凉风!

等了片刻还不见何欢晨回来,她干错掀开被子,跳着脚穿衣服,幸好衣服都被何欢晨卷进了被子里,虽然被压得满是褶子,可暖呼呼的,贴着皮肤才叫人心落实了。

门哗啦的响起,她自顾收拾琐碎的东西,也不回头就问:“去哪了?大清早的走怎么半点动静都没?”

“你睡的死沉死沉的,我没敢打扰。”

何欢晨闭紧门,挡在门缝前,呵呵的笑,手里拎着冒白气的小笼包子,两小袋子豆浆。

“快过来,先给我喝几口,冻死人了。”

艾萌萌搓搓手,招呼他,手伸的老长,接豆浆的时候碰到他的手,那个凉,就跟摸了冰渣子似的,冻的彻骨;她手弹开,很快又摸上去,要覆住他手暖暖,被何欢晨闪开:“别摸,冻坏你。”

“你大清早的出去干嘛了?就为买这早餐?不对呀,你被窝凉死了,早就出去了吧?”

她狐疑的瞥他,嘴巴吸着豆浆,呼呼的作响。

他眼睛不朝着她看,顾左右而言他,“昨晚上不是听店主说了么,老城根边上有家老王包子铺,味道正宗的很,馅都是老以前传下来的私家佐料,香得不得了,我嘴馋,去瞅瞅。”

她还是吸的呼呼作响,两手捧着豆浆袋子取暖;他把包子推过去:“你吃吃,看传闻靠得住不。”

她吃的满嘴油光,香喷喷的,听他说:“顺道去小饭馆看了下,林阿姨在那里。”

“你见着了?”

她嘟囔着,包子干,喉咙眼小,一下子噎着了,他赶紧把豆浆递过去,又拍她背,叨了她两句,才说到重点:“嗯,见着了,我想着,反正你要去找她问问清楚,那我顺道问了也是一样的,省的你出去受寒风了;林阿姨说了,你爸老觉得这么些年亏待了她,也没法做夫妻什么的,更不想耽误她,就给了她点钱,叫她回来了。”

“就这样?”

艾萌萌嘴巴张着,神色不解又怔怔的。

何欢晨点头,还想劝慰她一番,见她神色失落,像是暂且听不进话的样子,也就没说什么了,飞快吃了几个包子,喝了豆浆,就赶紧拾掇拾掇,就打算早点回市里。

艾萌萌闷着声往外走,被他一把拉住:“你这是要干嘛去?”

“还能干嘛?去找她啊,什么破理由啊,何欢晨你不是骗我的吧?我爸绝对不会和林阿姨说那话,他知道她在这边没亲人,说什么也不会叫她走的,再说了,不是给了钱么,她怎么还能在小饭馆打工啊?

这会儿天多冷,她能受得了啊;在那边,她从来没在外边做过事,被人坑了怎么办,手脚冻伤了怎么办?她没亲人啊,这个年纪该是儿孙绕膝的,她怎么能在外边做事……”

她喘着气说了一大堆,眼睛红红的,说完又要往外边走,何欢晨死拉着她不松手。

“萌萌,别这样,林阿姨有她的打算,你这样算什么?以前你就是因为有偏见才对她不理不会的,这会儿,你又因为担心她,就急着去说服她,把她带回去是吧?萌萌,你不能这么自以为是的以为你做出的决定,就永远是对的,就该是正确的;林阿姨不是小孩子,她能给自己负责,能照顾好自己……”

他语气有点生硬,说话就由不得的重了些,感受到抓着的小手僵硬起来,有点失措的看着她,就见她猛地撇过了头,泪珠儿还是被甩了出来,肩胛骨一抽一抽的,又硬要挺腰直背的,有点倔强,又有点单薄。

他忍不住环住她后背,声音低低的吹拂在她耳边:“萌萌……对不起,我话有点重了,可……理儿还是这个,她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要去打扰好不好,你爸爸他……一定是做周全了,才会下了那样的决定,你要相信他,对不对。”

“何欢晨……”

她哑哑的嗓音带着颤音,扭着脖子回头看他,别扭的姿势不知道为什么,看在他眼里,竟然有那么一丝的绝望和强烈的渴求。

“何欢晨……为什么你最近总和我说对不起?”

他肩背堪堪一僵,一股酸气猛地从心口漫化开,下到腹部,上到喉管,口腔,眼睛,酸胀的要命,钝痛的只能让人无措的捱着,张张嘴巴,想要辩驳什么,才发现她还在说着什么,尽是一些孩子气的话,他才松了口气。

“你没必要道歉,错的明明就是我,你是我将来要嫁的人,我们分分合合几年了,你大概也是了解我的,我就那么个脾气,对人坏的时候,大概全世界的人,都觉得我面目可憎,甚是讨厌;对人好的时候,又想着掏心掏肺的好……

我都二十八岁了,还是那么个孩子脾气,半点都没自知去改,我妈老生病,压根不会说我什么,当然了,我在她身边,从来都是那么乖,就连青春期,人家都闹的跟那什么似的,我在家里,连吃饭时候,筷子都不敢敲响碗沿,就怕我妈会吓着,怕她会看穿我有情绪什么的,会生气;我爸说了,我妈是半点都不能被气到的……

我爸他也从来没说过我什么,他天天忙,晚上好不容易餐桌上跟他见面,我就想着说个笑话什么的,挑挑气氛,可那么多年了,我们的餐桌上早习惯了那种沉闷寂静的气氛,我一说什么,爸爸就会说三戒:戒吃饭吧咋嘴,戒说话,戒开玩笑。

等他去书房里后,我会跟进去,他也每每说不了几句就叫我去睡觉……林阿姨么……她更不会说我了,她想说,但是不敢说,直到后来,我才觉得她是真心对我好,以前,是我太不懂事……心里老跟亏欠了什么似的,难受死了……”

“好了好了,这些都会过去的,你现在不还有我么,我虽然不是超人,没法做到为了排所有的忧解所有的难,可我一直在听,一直在你身边……萌萌,你以后有错误,我一定及时纠正你,叫你再不觉得亏欠了谁。”

两人的姿势在不知不觉里已经变为一搂一抱,她额头抵着他下巴,肩膀缩在他xiōng膛里,雾气蒙蒙的双眼湿润,泪水早蹭在他外衣上,渗透出一片一片的黑迹。

末了,她拍拍小脸,从他xiōng膛里钻了出来,带点自嘲的说:“都说男人是不可信的,婚前一套套的甜言蜜语,婚后就把女人当保姆使唤,我可不能被你一时的话迷惑了,我还是大好青年呢,要努力工作,要往前看,人家说了,女人呀,要是不努力,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逛不完的菜市场,穿不完的地摊货。”

她就是这样,先前还林黛玉似的,这会儿又精明的跟薛宝钗似的,何欢晨嘿嘿的笑,给她裹紧大衣,拎上包:“你放心,就算我一辈子穿地摊货,也不会舍得叫你穿a货的。”

艾萌萌睨他:“看,又来这一套糖衣炮弹了。”

外边相当冷,北方的冷不是单纯的冷,那是冻,冷气从脚底往上钻,骨头里就像是过风一样的,关节都仿佛嘎嘎作响,这还不算,一股子风刮过来,叫人一口气都差点喘不上来。

那车在稀薄的晨光下,艾萌萌总算瞧清楚被划拉的不像话了,左边的车身,从头到尾,黑漆漆的划痕,现在看起来,才觉得昨晚上像是从生死线上挣扎过来似的,特别瘆人又心悸。

艾萌萌忍不住的倒吸气,又被迎了风,猛地呛了一口凉气,咳咳不停。

何欢晨赶紧挡着风把她塞进车子里,虽然外边看着跟破车似的,可里面毫无损伤,开了空调,温度就渐渐回暖了。

“就这样回市里了?”

她还是有点遗憾,心里又隐约的不甘心。

“嗯,咱们以后有机会多来这边看看,反正我这个司机是随传随到的。”

车子恰好经过那个小饭店,何欢晨早发现艾萌萌一双眼死盯着那个方向了,本来就开着慢车,又故意使然,更慢的经过,心里喟叹,单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捏捏她小手。

就算是再慢,也只够较为清晰的一瞥,艾萌萌还是瞧清楚了小饭馆里像是黑蒙蒙的一个无底洞,来回穿插着几个身影,猛地有人跑出来,端着个海碗冲门口的大桶里倒了什么汤汤水水的,就冲进去了,神色还是那个神色,身影还是那么瘦弱,裹着个夹棉大衣,看起来仍旧觉得单薄。

艾萌萌忍不住眼睛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了下来。

她突然拍何欢晨手:“我下去见见她,就一会儿,跟她说几句话。”

何欢晨没停车,还加速了,干燥微凉的手握着方向盘稳稳的,一点都不为所动的样子。

“萌萌,别闹,你去见她,说什么?你不要为了所谓的同情心,内疚心作祟,就去这样见她,见完了,你就能把事情解决了?就不内疚了?那她呢,她会更难受的。”

她拍打他的手终于停了下来,有些无力又无措的耷拉下来,相对于何欢晨的冷静和生硬,她突然觉得他陌生起来,像是他站在了一个看客的态度上,早预测到事情的结局般的,叫她心里有点不舒服,有那么一刻,隐约的不安像是蔓藤般的,突然就那么衍伸出来,甩都甩不开。

“何欢晨,我们会不会再分手?”

她突然问。

何欢晨手一颤,车子震了一下,这要是骑着自行车,他估计就摔了。

他脸崩的紧紧的,突然又松开,轻笑着朗朗的说:“你生理期大概是在明后天吧?”

怪不得呢?她皱着眉摸摸小腹,所有的不安迎刃而解,烟消云散了。

生理期前,她总要心神不安一阵子,像大部分女性一样,会猜疑会使小性子,还会莫名其妙的忧伤矫情起来,她松了一口气,脸色也好看起来,笑着后仰进车座里,还是不打算放过那个话题,调侃的说:“欢晨啊,要是有那么一天,我是说如果啊,不是真的!你回答一下,满足满足我生理期前的好奇心。”

何欢晨无奈点头,关于女人‘你爱不爱我’之类的问题,他从老妈那里深得领教,也自有一套应付本事。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分手了,你会怎么办呀?”

她吃吃笑着,狡黠看他。

“……洗洗睡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一棵树上吊死的男人不算是真男人,放眼望去,大片花海还等着呢。”

他哼哼乐着,手指微屈着,在方向盘上敲打着拍子。

“活腻了吧你!”

她恨恨捏他手臂,专拣里面嫩肉捏。他吃痛,一手就冲她xiōng口袭来。

“别,别啊,我错了,亲爱的。”

她连连求饶,还是眼巴巴的等着他正儿八经的回答。

“艾萌萌,男人三十而立,我也一样,能三十前办了的事儿,绝不会等到三十岁以后;我们错过了四年,因为你的逃避,我的愚蠢;你要是再提劳什子的分手,我就……”

“你就?”

“把你脱光扒光,锁在床上,每天只能等着伺候我!”

他哈哈大笑,调侃意味十足。

“何欢晨!你个混蛋啊!”而且还是个流氓类型的混蛋!她气恼不忿的大叫着。

☆、第37章

女人一到四十多,内部症状就是性腺机能减退期、性激素水平降低,外部特征是肤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松,眼角要长鱼尾纹,嘴角也要耷拉下来,甭管吃什么胶原蛋白做美容还是打这个针那个针,眼见着曾经的清水芙蓉在岁月这把杀猪刀蹂躏下支离破碎,薛凤娇心里的那个焦躁和委屈,不是三言两语能道明的,尤其是……

“富青?”

她对着梳妆镜拍打自己脸部,每天晚间睡觉前都要拍打这么几分钟,听说会使皮肤紧缩点,叫着自己丈夫名字,他突然就打起鼾来,一副熟睡模样,她气不打一处来。

“明富青!”

嗓音尖锐的响起,明富青背着她的脸上皱起眉来,懒懒的含糊应了一声。

她侧身盯着他后背,见他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儿,心口的绝望像是被海水漫过一样,冰冷到四肢百骸。

她静静等待,执拗的抬着下巴,片刻后,明富青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一脸不耐烦:“干嘛啊?要说啥快点,别耽误我睡觉。”

薛凤娇缓缓坐上床沿,轻笑出声,明富青听得瘆骨,头皮一麻,就知道她又要絮絮叨叨了。

“富青,我们要个孩子吧。”

她说,很认真的态度,也仔细看着他的脸色变化。

明富青脸色没啥变化,因为这样的话听的太多了,早就麻木了。

“医生不是说了嘛,你这种情况,没法……”

提到这个又是他们早年的伤心事,他年轻的时候是个穷小子,娶的却是家境良好的千金小姐,薛凤娇跟着他没少吃苦,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很兴奋,可惜事与愿违,他外出工作不在家,薛凤娇在大冬天到出租屋楼下捡煤球的时候摔了一跤,孩子就没了……后来医生诊断出她有先兆流产之类杂七杂八的症状,孩子就一直没要成。

这成了薛凤娇的心病,以至于明富青后来发家了,她就更加急躁了——外边花花世界,诱惑那么大,丈夫还能把身心守在自己身上?

药是吃了不少,什么中医的偏方都吃吐了,肚子还是没动静,明富青倒是不着急,说现在医疗条件那么发达,就是要一试管婴儿什么的,也是可以的,反正不就是要一后人嘛,不一定非的老婆肚子生出来的才算是他们的孩子啊,这种说法被薛凤娇义正言辞的否决了,还大骂了他一通,她那会有股倔劲头,非要自己生娃,也许是因为骨子里还是比较传统的人,或许实在是渴望自己生个孩子吧。

结果就是渴望变期盼,变祈求,变成现在的绝望,时光荏苒,年纪已大,她没法再抱什么希望了。

“前段时候北方医院有北京来的专家会诊,他们说我这种症状要做个美国最近研发出来的小手术就能生孩子了,我想试试……”

薛凤娇眼睛兴奋的闪光,如果说她这一辈子,最不后悔的事情是嫁给明富青——那会儿多少人反对他们啊,她父母的态度强硬又激烈,把明富青骂的连狗都不如,她就跟着他私奔,吃了那么多苦,她也没怕过,她认定他有出息的那天;也是那种执念一次次的说服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守在他身边,后来呢,时间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他出息了,她荣华富贵尽显,面子都挣了回来,现在她家里哪个亲戚不是涎着脸说明富青有本事?

她最痛恨的,就是自己这么一副身体,眼见着别人的孩子像小树苗般的长大,红唇白齿的,娇嫩可爱,偏偏她就得不到,这就意味着他们将来,没法享受子孙绕膝的幸福!

明富青听她说,打着呵欠,想也不想就打断了:“试啥?也不看你多大年纪了,四十好几的人了,每天不知道瞎折腾啥,你以为他们说啥都对啊?你这个年纪,就算是怀孕了,那也是大龄产妇,知道大龄产妇多危险吗?搞不好是要命的!”

他再咕嘟了几声,就扒拉着被子要去睡,最近够烦人的了,他哪里有心思跟她讨论那个?

再说了,他……提起孩子,就想起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今年八岁了,不爱跳舞不爱唱歌,偏偏就爱算数,阿红说她接送孩子上学时候,老师特意指点她好好培养这孩子那方面,以后可有出息了。

先开始他也很内疚,整天担惊受怕的,就怕薛凤娇知道那事儿,他能猜想到,要是被她知道了,那她受刺激可要大了,指不准真能拿刀子捅了他!可一想到那孩子,一股温情就流淌过他心尖,说不出什么滋味,可那感受足以抵挡妻子的怨恨,弥补作为父亲的缺憾。

“明富青?你是不是外边有人了?”

她突然说,他浑身一颤,脱口而出:“没!”

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他转过身子,一把揽了她,压在身下,倾身嗅嗅:“真香,擦什么了?”

她目光锐利,打量着他,做夫妻那么久了,她能感受到他所有的小动作,说粗俗点就是他放个屁,她都知道他吃了什么。

她一把推开他,冷冷的说:“外边没人?那你心虚个屁,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是被我抓到,你知道什么后果。”

“我心虚啥了?你不要每天神神叨叨的好不好?跟你过个夫妻生活都不讨好的,你还要啥?我说句好听的你就觉得我隐瞒了你啥,那我以后少搭理了,省的你以为我在外边做了啥十恶不赦的事儿!”

他讪讪的说着,觉得她那眼神瘆人,想转开视线,又怕她说出什么来,就一直死瞪着她,她是了解他,可相对的,他也了解她;俗话说的好,你有金刚钻,我就有过墙梯,看谁硬的过谁。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空空的望着屋顶大灯,话题又转到了先前:“大龄产妇怎么了,我就是想要个孩子,就算是把命搭上了,可……见了你老明家的人,那脊梁骨也是直的,好歹我是留后了……”

这一刻,明富青的心思是复杂的,甚至是酸心的。

他嘴巴糯动着,不断的摇头:“别,别说这种话。”

他转头见她已经中年的肤色,虽然不比当年,可眼还是那双眼,嘴巴还是那么小巧宜人,突然就想起他们的第一次,她娇小躯体躺在他身下,就算预知了和他贫苦的将来,眼睛里依旧满是坚定,只是泪水涟涟,一滴一滴都落到他心尖上,他那时候就发誓,这世上有这么一个女人,信任他到把一生托付给他,他还有什么值得退缩和苦难的?她信他,那他就要把最好的都拿在她身前,就要向所有人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久违的冲动和激情竟然因为这样一种不可言的情绪而牵扯出来,明富青全身燥热着,而她微微发凉的肌肤是他此时最好的解药,他带着喘啊息突然的,紧紧压住了她。

“阿凤……”

薛凤娇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重压闷哼了一声,他的火热她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可现在,她一点都不想做。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个专家嘱咐过她,前期要做一系列的身体检查,让她先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最好取得家人的同意——这个事,她和明富青的意见这不是还没达成一致呢吗?!

“哎呀,你下去,压死我了!”

她不耐烦的推他,要是平时她拒绝了,他立马会嘀咕几声就翻身去睡觉,可今天就像是越挫越勇一样,丝毫不肯退缩,死气白咧的贴着她,杂密的亲吻沾着湿漉漉的口水黏了她一脸,她越发觉得难受起来,又使劲推了一把:“有病呢你,我还跟你说事着呢,你就发啊情了?都做了多少年了,还差这一时半会?”

他傻傻的抬起头来,真特么觉得没意思。

老夫老妻,连温情一刻都跟那水煮白菜一样,没味!

“说啥?说啥也我不同意!”

他生硬的说完,从她身上下去,又骂骂咧咧的说她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尽做不要命的事!年轻的时候干啥了,那会儿叫她弄个试管婴儿,她不肯,叫她找代孕去,刚提了一半就把他锁门外,大半夜的都不肯开门,连条被子都不肯给,这下好了,都是作孽!要是她弄成什么大龄产妇,到时候出了半点子事儿,那跟他脱不了半点干系,还指不定被她们老薛家的人群殴呢……

这下子,他连看都不想再多看她一眼了,刚刚还有的那种感觉早就烟飞灰灭了,连躺在她身边都觉得浑身不舒服,人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全身都擦香了,都掩饰不住有种隐约的腐朽酸败味道,什么特么温香软玉,这特么就是一王母娘娘。

她不再说话了,两个人尽管在一张床上,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是钻在两条被子里背对而睡,他呼噜声渐起,她却心里跟明镜似的,半点睡意都没有。

房间里暖气充足,逼得她汗津津的,她掀开被角,还是觉得燥热,干脆汲着拖鞋去隔壁房里睡去了,反正她是下定决心了,孩子,她得要!

说不定,这是她这辈子最后的机会,她就是不为他们老明家着想,也要为自个儿——老是最人生绝望的事,她的余生,不能孤零零的,她就不信那个邪——她要强了半辈子,还能栽倒在生孩子上?!

就在薛凤娇满怀期望的下定决心的第二天早上,家里来了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这样的期望就像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自导自演的独角戏般的,成了一个笑话;她这么多年来四处求医所受的身体和精神上的压抑,在希望来临时候,也彻底的破灭掉;也给她那段年轻时候奋不顾身追求爱情的回忆画上了一个,沉重又奔溃的,耻辱句号。

☆、第38章

省里检察院的人走后,薛凤娇坐在原处很久很久后,都没法平复心绪,她觉得她快要疯了。

他们说什么明富青涉嫌贿赂官员之类的话,请求她配合什么的,她不管,可他们竟然说……他在外边有亲生女。

她脑袋沉甸甸的,又好像刚刚经受了一场血雨腥风般的快要炸开了,太阳穴处猛烈的跳动,牵痛了脑神经,她脊梁柱是僵直的,可又凉飕飕汗津津的,像是每次发烧发病前的征兆般,难受的紧。

她试着扯开嘴角要哭两声,可一声声的,都是嘶哑的哀嚎,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特别的瘆人。

原来她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眼睛发涩发酸,眼泪却像是干涸了般的一滴都没。

真悲哀,真悲哀。

她所有的自尊在那一刻被打破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打他电话去质问,去咒骂,去——

可踉跄着起身,摔倒在座机旁边的时候,悲哀的想:就算是把他拆了骨吸干血,她还能如何?

这么多年来,她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全心全意守在一个男人身边,从豆蔻年华到人到中年,他们穷的时候,他创业失败,负债累累,甚至连锅都揭不开,她那么要强的一个女人,拉下脸,去菜市场捡人家不要的菜叶子,那时候,她问自己,要脸还是要命,当然就选择要命了。

可就算是这样走过来的糟糠夫妻,都能走到这一步,那她对他,还能有什么可以信任的?

接近中午的时候,薛凤娇心绪才算平静了点,她打电话给跟他很久的一个司机,叫他过来一趟。

然后报了地址,叫司机送她过去,司机一下子紧张起来,可又不能不送她过去,一路上他心里忐忑不安的,手心里也全是汗水,就怕待会闹出了什么事情,老板的老婆,别看平日里不怎么管事,可他都清楚的紧,她还是蛮厉害的,而现在,一出手就叫人这么大跌眼镜,真是一针见血——可惜他来之前半点都没预料到老板娘是要去那里,这时候也没法跟老板联系一下。

司机边开车,余光里边小心的观察她脸色——好像是和平时一样,又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同,难道她去那边,是有其他事情,而不是发现老板在外边那个?

司机也打不定注意了,又不敢开口说什么,生怕触及到不该说的话。

这时候薛凤娇开口了,她淡淡的说:“李师傅,好好开车,你走神了。”

“哦哦,好。”

李师傅心跳慢了一拍,赶紧应承着。

其实他年纪已经四十好几了,比老板小那么一两岁,和老板娘应该是同龄,早年开车是因为当兵出生,在部队里学的就是开车,不过他家境也不好,退伍时候也没啥关系进什么机关单位,后来就只能跑出租了——跑出租也没挣下啥钱,因为每天就要给出租车公司一百多租赁费用,剩下的钱到自己这里就没多少了。

其实他和老板、老板娘以前都是认识的,他们穷的时候,他还和他们是住过一个出租大院——那会儿,他是开黑车的,那是开出租挣了点钱后,买了个二手车,趁凌晨和晚上交警管理不严的时候,就去火车站啊地铁口啊之类,人群密集地拉人开车。

那会儿老板和老板娘特别恩爱,他也间接的听说过老板娘家里有些权势,所以跟老板的时候,费了很大一番周折。

他还记得,老板娘第一个孩子没得时候——他因为开黑车,所以白天就是在家睡觉养身体,有天天气特别冷,他在被窝里睡的暖烘烘的,就听见门被拍的噼里啪啦的响,差点把他家门给掀了,他还当是什么赖皮流氓的,还迷糊的想着自己也没在外边欠钱什么的呀,反正后来出了门就见上二楼的楼梯上一大滩的血,怪吓人的,饶是他这种常年开车的人,也不是没见过大街上出了事故后的那种情景,可是那时候就有点吓晕了,后知后觉的才看见老板娘瘫倒在一边,身下也是血,一个院子里的人叫喳喳的,说是李师傅,你快送她去医院啊什么的……

那件事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特别的深刻,因为后来老板娘出院后,出租院里就来了一大波人,都是那种一看就是典型都市人的打扮,院子外也是停着不少好车,他那会正在吃午饭,吸溜着面条就见一波人去了二楼——那是老板娘的房间啊。

后来一波人就走了,而且带走了老板娘,然后他洗完碗就见老板站在大门口,他一向木讷,就过去拍拍他肩膀回去继续睡觉了,晚上出工的时候,见门口还站着人——竟然还是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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