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1 / 2)

头,只有蓝鲛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亲自取出的骨头,才会像蓝宝石一样剔透,磨粉服下,除了能延年增寿,还有令哑人复声的奇效,但,若经旁人之手强取,则只会得到朽木一块,无用。所以,族长告诫他们,不论遇到怎样的诱惑与遭遇,都要看好自己的骨头。

可他,偏偏那么容易地、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骨头交给了当铺老板。

那一天,当沈子居拿了九厥差人捎回来的药方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了。一贯爽快大方的沈公子在看了药方之后却变了脸色,他要看,他却支支吾吾说可能这药方不对,他得再看看再确认一下。

他满心狐疑,偷偷走到沈公子的房间外,却听他对一个年迈的仆役说:“这味百花照月真的只有万隆当铺的何老板才有”

“只有他有。”

“需要多少银两”

“他不要银两。公子你也知道何老板脾性怪异,他不缺钱,只收世间奇珍。”

“他要什么珍宝,我们给他就是。”

“咳,这胖子最近只收一种东西。”

“何物”

“蓝鲛之骨。说有延年益寿之效。可咱们上哪儿去找这个宝贝”

“这样,你千万不要同端午透露半分。先随便抓一味温补的药材顶替着,我再去想想办法。只要能找到,哪怕倾家荡产,也要买回来。谁叫我答应了九厥,要妥善照顾他二人呢。”

“公子,这事不好办啊。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咱们对他们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先这样办。”

他悄悄离开沈子居的窗前,心中涌动的居然是无比的兴奋。

左腿之上四根骨头,换回永欢一双眼睛,不亏本。

他瞒着所有人,去了万隆当铺。

那肥如硕鼠的老板好像早知道他会去似的,早早将包好的药材从窗户里递出来,一根骨,一包药老板说,四副“百花照月”,死人都能医得活,何况一双失明的眼睛。

今天是最后一包药了,看来九厥的药方没有错,当铺老板也没有拿假药糊弄他,永欢的情况正朝着预计的最好的方向发展。

“阿九大哥,我有点困了。”永欢抱着他的手臂,打了个呵欠,笑,“我想快点见到你。”

“等你眼睛康复了,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

“好你再把你的大作年给我听听。”

“我都念了几十遍啦。”

“听不够。”

凉风飞过湖面,一池靛荷顿成荡漾的花海,温柔无限。

她在他怀里沉入美梦,梦里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哼唱,调子是她最熟悉的摇篮曲

三天之后,东篱小筑里失去了端午的踪影。

沈子居派了所有人去找,皆无所获,他命令所有人都不得向永欢透露端午的失踪,只说他去洛阳为她找另一味药材。

而永欢连环一的力气都没有,自从服食了最后一副药,她整天整天地想睡觉,一觉就是大半天,醒也只醒得了片刻,然后继续深睡,不想吃饭不想喝水,脑子里越来越空。

端午失踪的第十天,也是永欢陷入彻底的睡眠的第三天,沈子居将她放入一具以金丝缠成的“棺木”里,四角皆拴上沉重的石兽,沉入湖底。

当湖面上的气泡消失时,他慎重地朝湖水鞠了一个躬,说:“谢了。”

回到东篱小筑的房间里,他从匣子里拿出九厥捎回来的药方,放到燃烧的烛火上。

药方上,只有寥寥几行字

“得内行人指点,取白茯苓二钱,蛇胆一钱,川贝二钱,荷叶三钱,三碗水煎一碗,连服十五日,可治鲛人因泪失明之症,此药材遍地可寻,实乃大幸。然服用者会暂染嗜睡之症,在其深睡不醒之后,可寻安全之处沉入水中,三年后醒,眼疾痊愈。”

落款是“九厥”

一片灰烬落在桌上的白玉匣子上,端午离开前主动将这个东西交给他,并请他认真将一段短而怪异的咒语记在脑中,在永欢康复之后,将匣子的秘密与开启的咒语交给她。除了这个,还有一个银制的圆筒,也请一并给她。然后,永远不要让她知道这些日子陪在她身边的,是他这个让她厌恶的人。

他拿起那不起眼的匣子,嘴里喃喃:“烬弯易进难出,循环往复”

端午说,这个匣子是蓝鲛一族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也是危险的武器,请沈公子一定妥善保管。

他一定会好好地,并且永久地保管它,这个东西,不适合永欢。

他起身,走到墙边,将覆在某件东西上的锦布慢慢掀开

一家崭新的琴,连琴弦都透着灵慧的蓝光,谁都不会知道,琴座四角,镶了四块举世奇珍的蓝鲛骨。

古籍名琴谱有云:深海之中有妖名蓝鲛,若得其骨镶于琴,则成千古名器鲛骨琴,音色绝美,天籁尤不及也。然蓝鲛之骨,强取无用,见光则成焦石,唯其亲手取出方可保有奇效。谨记谨记。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每一根琴弦,微微的颤音中,他想,有些族群之所以会灭绝,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的智慧还不足以去懂得这个世界。

而他更愿意相信,这两只自动找上门的蓝鲛,是上天赐给他的珍贵礼物,让他有更充足的资本,去抓住那个“命中注定”的女人。

他重新盖好这架花费了他大把心思的宝贝,想到明日一早便要出门办货,三日方能回来,届时她看到这份礼物时,不知会是怎样的欣喜若狂

9

“夫人,已三更天了,您还不就寝吗”丫鬟小钏打着呵欠,看着仍在一针一线学刺绣的岳如意。

从她过门至今,一载有余,有好些个夜晚都是这么过来的。沈府所有人都说,公子爷与少奶奶相敬如宾,可就是太“相敬”了,不像夫妻倒像个半生不熟的普通朋友。而其,公子爷经常夜不归宿,顶多在老夫人出面斥责他“不像话”的时候,他才会稍微增加回家过夜的次数。好在少奶奶不是河东狮母夜叉,对夫君的行径从不过问,甚至连个埋怨的表情都没有。不得不说沈家真是积了八辈子德才娶到如此贤良淑德的女子。

“你捆了就先去睡吧。”岳如意头也不抬地说,手中的绣花针笨拙地在大红的绸缎上来回,绣的鸳鸯像鸭子。都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学不会一个女人该做的女红。

“不行啊,少奶奶您不睡卧如何敢睡,老夫人知道了一定打死我的。”小钏赶紧摇头,用力睁大了眼睛,拍了拍脸。

她笑着摇摇头,放下阵线:“看你怪可怜的,好吧,你替我准备浴汤。”

“是”小钏高兴地跑出去提热水,她的少奶奶爱干净,每晚都要泡过香喷喷的鲜花澡才就寝,人虽然不够美貌,可身上的香味倒也能迷倒不少人呢。

“等等。”她忽然又叫住小钏,“桌上的燕窝,你替我喝了吧。”

“啊”小钏受宠若惊,“我喝这是老夫人炖给您的呀”

岳如意看着桌上那盅冰糖燕窝:“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喝。你若嫌弃,我也只有倒掉。”

“别别,太可惜了啊”小钏舔着舌头跑到桌前,抱起平时做梦都想吃的燕窝,一口气喝个精光。

“好喝吗”她笑问。

“好喝死了”小钏连勺子上的残余都不放过,非得舔个干干净净,“小时候我娘就跟我说,燕窝是神仙才能吃到的好东西可我家连肉都吃不上几顿。所以啊,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吃一碗燕窝”

“那你的梦想实现了,现在没有遗憾了。”岳如意抽出手帕,亲切地擦去这馋猫嘴角的残渣,“小钏,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啦。”小钏老实回答,圆圆的苹果脸在烛火里闪着青春的光泽。

“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人啦,那年瘟疫,老家的人都死了,是表婶带着我逃了出来,然后我就被卖到沈家当丫头啦。”小钏有些奇怪,少奶奶今天的问题好像特别多,不像她平时的模样。

她点点头,笑:“没事了,你去准备吧。”

小钏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的内室,房门被牢牢反锁,巨大的木质浴桶里升腾出浓浓的白气,新鲜的花朵密密麻麻地漂在水面上,再加上特制的浓缩香粉,味道更是浓郁到让人窒息。

整个内室,只点了一支蜡烛,光线牵强,幽幽暗暗。

“咚”

似有重物倒地。

然后,便是“哗啦”一阵水响,**的女子将自己沉入桶中,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的每根头发都是香的。

浴桶旁边,躺着另一个女人,死了般无声无息,微弱的光线照出一张毫无血色、白中泛青的脸孔,虽然有些骇人,但仍旧岳如意的脸。

要支持这个死去的身体,确实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啊,但,她会坚持下来的,一定会。

因为,她在做一件多么伟大的事啊。

细碎的水光映在雪白的胸口,一道深深的伤痕霸道地刻在那里,仿佛被一支利箭狠狠地扎了进去,一圈细碎的七色光点在伤痕上若隐若现。

细长的手指在这道伤疤上缓缓地画着圈儿,远远地,两个声音从记忆深处钻出来

他不要你,我要你

对,我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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