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 / 2)

“没事,我喜欢有水的地方。江河湖海,人界俗世,未必比天界差。”她笑着说,“听说西水河神人虽然难看点,可脾气还不错。”

他沉默半晌,说:“或许我能试试,请天后取消这门婚事。”

“不要”她脱口而出,十分坚决,“那年寿诞礼物的事情,天后已经对神君不满,你再为我这个小仙惹她不快,只怕日后徒生事端。”

说罢,她慎重地朝他鞠了一躬:“空谷有幸,与神君结识十载有余,蒙神君不弃,以友待之,已受宠若惊。今后不论空谷身在何处,神君之情谊,当永世不忘。请回吧”

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以友待之”

“空谷自知高攀。”她的头埋得更低,很认真地说,“不管怎样,空谷都庆幸天界能有神君这般正直不阿,体恤苍生的大神。”

他自嘲地一笑:“不骂我缺德了”

空谷“扑哧”一声笑出来。当年他二人初相识的一幕,她又怎会忘记

“好吧,我走了。”他转过身,“你好自为之,我的朋友。”

离开食屋,他郁郁走在山中小路上,两侧圈养的珍禽异兽时不时发出各种叫声,无端地烦乱人心。

从认识她的那一天起,这个冒失又大胆,与天界氛围格格不入的小仙,便很难从他心里抹去了。

他不止一次远远看着她在果园里追打顽皮的仙童,这些调皮鬼专爱捉弄这个粗心大意的女仙;浣霞湖畔,这丫头偷偷学刺绣,手指上全是针眼,他看着那只被她绣成山鸡的凤凰,诚实地劝她死了学女红这条心,她不听,还是要学,很久很久之后,一张完美的彩绣凤凰手绢诞生,她喜笑颜开地跑到他面前,故意甩着手帕卖弄很久;他冒失,也仗义,身边若有哪里姐妹被仙吏欺负了,她第一个出去讨公道,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她的一举一动,他全部看在眼里,对她的感情悄然转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身在天界,目光就会下意识地寻找他的位置。如果他不在,他会略略失落;如果她在,他便会情不自禁地出现在她身边,用最自然的话题开始一场聊天。他们说的内容很多,天界的风景,人界里的悲欢离合,浣霞湖里的鱼

这般感觉,他从未有过。

天界十年,是极快的日子。快到连他还没准备好,空谷就要嫁人了。

他越走越快,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空谷气喘吁吁的声音:“神君”

像石子儿落进平静无波的湖面,莫名的希望,像水花般溅起来。

他转过身,看着那个慌慌张张的人,又一次踩到了自己的裙子。

“你又在找什么东西吗”他蹲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她。

“神君我”空谷杏眼含泪的看着他。

“改变主意了”他阴郁的心情突然有好转的前兆。

“我听说在人界的水域中,有一条鱼王,每隔十年上岸一次,化成人形游走四方。鱼王生性和善开朗,很喜欢与它遇到的人谈天说地,离开时,还会亲吻他们的额头。而这个吻,能带给人无尽的幸福与快乐,有幸获得鱼王亲吻的人,一生与烦恼无缘。神君,你掌司天下江河湖海,可知这鱼王是否真有其事”她顾不得爬起来,一口气问道。

他神色稍变,但很快如常,问她:“你追出来,就为问这个”

她用力点头。

“知识传说,我并未见过什么鱼王。”他站起身,“预祝你新婚大喜。告辞。”

“谢谢神君。”空谷的杏核眼,弯成了月牙。

他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心里隐隐作痛,想发一发脾气,又不知该跟谁生气。堂堂一个天神,无端端被自己搞烦了心境。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这是自己与空谷最后的相见。

7

北魍海,朱须岛。

妖魔的残肢与头颅散发着恶臭,铺满整个海面。各种颜色的血,把原本碧蓝的世界变成污糟的染缸。大大小小的鱼儿从水下漂上来,无辜地翻了肚子。

凶恶的黑雾如厚实的帐子,将朱须岛紧裹其中,一串串水泡从炼狱般的海面下翻腾起来,一群又一群奇形怪状的海妖举着武器,前赴后继地从海底蹿上来,怪叫着扑向它们的目标。

一支支冰莹透明的利箭,从水光环绕的弯弓中精准射出。一箭数妖,威力惊人,扑在前头的海妖尽数被弓箭的力量撕成碎片。一时间,剩余的妖孽心生畏惧,暂时退回海中。反正,朱须岛已被它们包围,且海妖数量巨大,杀死一批,自然有两批顶上。反观那四方水君,再是厉害,也不过孤身一人,身边纵有一个小随从,也派不上大用场,寡不敌众也是迟早的事。

朱须岛中央的岩洞中,他背靠着湿漉漉的石壁,脸色苍白,呼吸沉重。

北魍海下群妖聚集,一夜之间吞噬周边村落,男女老幼无一人幸免,场面惨不忍睹。这帮乌合之众还放言要攻陷天下,直捣天界。天帝怒,命他带神兵前往降伏。

可是事情并没有大家想像的那么容易,海妖数量太多,又有毒瘴协助,力量不可小觑。他带去的人马本就不多,损兵折将,如今只剩一位小仙与他并肩作战。三个时辰前,他已放玄光鹤回去天界请求援兵。可惜直到现在,也未见援兵。

“上善伯伯,海妖数量太多,咱们再硬碰下去,怕要吃大亏。”子淼一脸汗水地跑进岩洞,“趁海妖暂时退避,不如我以水箭为你开路,你寻机杀出去再说”

他看着这个毫无畏惧,一脸坚决的少年,笑了笑:“小子淼已经长大了呀。”

不知不觉间,已是数十载时光,当年稚嫩的小仙童已成翩翩少年,还成了他座下的仙吏之一。对子淼,他是偏爱的,不仅因为这孩子好学上进聪颖无双,更因他小小年纪,已有一颗纯良正直的心。时光里的美好,只在这些成长中的年轻人身上才看的见呢。不像他,一成不变,永远静止。天界也是这般,永远的歌舞升平,秩序井然,可是揭开这一层表皮,露出的又是什么呢天帝已渐渐不理政事,天后只热衷于自己的容颜,诸多神君貌合神离,党同伐异。一种藏于阴影下的“病”,已悄悄在天界蔓延。

“上善伯伯,你不能出事”子淼站起身,一柄由水而聚成的弯弓出现在他的掌中,“我去引开它们”话音未落,这少年又像想起什么,从身上摸出一块三寸见方的白玉腰牌塞到他手里,说,“是混战时,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上善伯伯,你一定很喜欢这个人吧”

他一楞。这跟随他多年的玉牌上,不论正面反面,都刻满了同一个名字空谷。

从他们认识到分别,每到那些辗转难眠的时刻,他就用小刀在上头刻字,每一笔都刻得很深,好像只有这样,他才会稍微舒服一些。

如今,这牌子上已经没有位置再刻字了。

“子淼”他喊住往洞口跑去的子淼,在他回头的瞬间,从掌中送出一股气流,将这孩子卷裹进一个透明的气泡中。

“上善伯伯你干什么”子淼在气泡里用力捶打。

“我的灵力,只够送一个人离开这里。”他一挥手,气泡“嗖”一下没了踪影。

好了,如今最后一点力气也快耗尽了,翻滚的海浪声里,海妖们的嚣叫渐渐逼近。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受中的弓箭,大步朝岩洞外走去。

8

天帝举行了一场宴会,为了庆祝天界神兵将北魍海的妖孽一网打尽。

作为第一功臣的水军上善,却称病缺席。

浣霞湖畔,伤痕累累的他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一张荷叶盖在脸上。

这条命是捡回来的,纵然他拼了性命,还是输给了那群蝗虫般密集的海妖。如果不是子淼带着援兵及时赶来,他现在大概也成了北魍海上的残肢了吧。

他已经没兴趣去追究究竟是谁将他放回求援的玄光鹤暗地截下,铁了心要他孤军奋战,凶多吉少;也没有兴趣去热闹的宴席上,三跪九叩感恩戴德地接受天帝的嘉奖。

说到底,他就是个被放弃的人呀。

朱须岛一战,天帝是真没有收到他的求援,还是越发悲观绝望的他对海妖们心生畏惧,与其让神兵冒险救援,不如放弃那个败将,留下更多人马保护自己的安全更好要知子淼带来的援军,并非天帝麾下,而是平日里与他关系不错的月老属下,中间玄机,各自了然。

还有,那个蠢女人,居然也那样好不留恋的放弃了他,数十载时光,他为她牵肠挂肚夜不能寐的种种,她竟毫无体会。

可笑。

湖里的仙鲤依然蠢头蠢脑地吐着泡泡,其实,这些家伙是天界最八卦的存在,整天用它们自己的语言交换谈资。

他能听懂鱼的语言,所以,他听到了一个人的死讯。

“我听海棠女仙说,西水河神老泪纵横地来报丧,说他的夫人病死了咕噜咕噜。”

“他的夫人就是以前常常拿鱼食来喂咱们的空谷女仙咕噜咕噜”

“是啊。那地方本就是毒虫瘴气遍布的蛮荒之地,不是在那里长大的人根本适应不了咕噜咕噜。”

“好可惜啊,就算嫁给镇守天门的金甲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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