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卷霜挑了挑眼皮,小心翼翼地问:“国公爷……难道…不是你说我万一遇到什么意外,赠一把剑予我防身?”
因为小心翼翼,她连带着对高文的称呼也改回去了。
高文摇头:“不对。”他又旋即纠正:“不全对!”
“那是为什么?”徐卷霜问:“‘宝剑千金买,生平未许人’,难道是这剑太贵重了,国公爷反悔了?”
“不对!”高文果断否认。他一对炯炯有神的星目盯她半响,缓缓道:“你再猜。”
徐卷霜身子往后仰了仰,稍稍有点站不住。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躁道:“在下愚笨,实在是不知道,国公爷不妨直言相告。”
“你怎么又叫我国公爷了?还有你怎么又自称在下了?”高文先纠正她的称呼,继而稍抬右臂:“你等等。”
等一下,他直言相告之前……需要酝酿发酵一下情绪。
高文发酵了片刻,出口:“我——唉!”
说不出口!
老酱油一坛,发酵了许久,还是揭不开塞子让她闻一闻。
高文空抓着右拳捏捏放放,接着又来来回回在院子里踱步,看起来整个人显得十分痛苦。徐卷霜不由担心,关切道:“你……莫是遇着了什么难事?莫不改变主意了,从军有难处?”
高文本正侧身走到徐卷霜的左上方,就在徐卷霜话音落的时候,他陡然扭头,脱口而出:“我给你这把剑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妾室而是别有深意比做妾情意更深你明白吧你能明白吗?”
高文说这一段话就像剑刺,唰唰唰唰一连套剑法不断出招,徐卷霜只觉一片迷茫,招架不暇。
她怔了怔,嗯……先把断句断清楚。
断清楚了,徐卷霜再将这段话在心中从头至尾默过一遍。
过完,犹如一团千缠百绕的乱麻倏地抽出了头,之后线再长再密,也不过是悠悠如拔丝般理清。
徐卷霜渐渐就明白高文的意思了,浑身发烫,本想羞涩回一声明白,却突然起了捉弄高文的心思。
于是,徐卷霜正色告诉高文:“我不明白。”
高文右耳一抖,有点胡乱出了百招,结果全刺在棉花里的感觉,触不着底,心里吊着慌。
“嗯……就是……你比宝剑重要。”他稍微明了一点的解释道。
“很多人和事都比宝剑重要。”徐卷霜故意曲解。
“你比这些人和事更重要。”高文给她继续解释。
徐卷霜想了想,回道:“嗯。”
“唉,你呆死了!”高文急了:她怎么就这么呆呢?好好的,很简单的一点事,怎么就被她弄得这么复杂呢!她就不能像他这样直白、简洁、睿智吗?嗯?
高文索性心一横,臂往前一探,揽住徐卷霜的腰就将她拥了过来。高文抱住徐卷霜,心鼓起又收缩,急速得厉害,似骏马驰骋在平原上,蹄声接连不断,一声快过一声。他就这么鼓动着一颗心说:“这辈子,我剑可以离身,你不能离。”
说完他手脚凉得厉害,四肢皆因为惴惴不安而剧烈颤抖起来。
良久,他听见近在咫尺的声音说:“我也一样。”
高文起初不敢置信:她说什么?
他怕是自己听恍惚了,启唇想让徐卷霜再说一遍,但是转念又心道算了,不用重复了!
只一遍,他听得清清楚楚,传进耳中,刻进心里:她说,她也一样。
她也一样不能离。
高文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兴奋地就一把举起徐卷霜,举着她转了一圈。
还是徐卷霜笑着喊停,高文才将她放了下来。待徐卷霜双足落地,停稳,他便将她拥入怀中。就这么默默的站着、拥着,两个人什么都不用说——之前,还未互袒心迹的时候,也许相互之间有感应,知道对方也爱慕着自己,但这知晓到底只是一种猜测。因为猜测,心中便只有五分把握,不得踏实,不见踏实。
这会终得十分把握,便如佛光临末一点,不仅灵台清明,心也清明。又如平地起楼,层层搭了数日数月,此刻便是加盖上最后一片瓦,朱楼落成,从今往后各自放进入一颗心,两颗心在一起,楼中同住双人,百景共赏,任刮风,任下雨,任明媚天晴。
如果要形容徐卷霜和高文此刻心中是什么情绪,那便是一个“懂”字。
懂自己,懂对方。
说什么千言万语,只一个拥抱便已会意。
高文也不知拥抱了徐卷霜多久,反正手臂抬着不累,脖子伸长不酸,更何况他的背向来喜欢直挺,早已习惯……高文目光微微上仰,看天,一张天幕,有浅蓝深蓝,恰好是两种颜色。眼前的白云也恰好是两朵。他再将目光稍稍放低几分,如果不看身后那一面墙呢,眼前院子的墙角也正好两个呢。院中梅树亭亭一株,虽是单只,但他却有影子,所以也是一双。
高文再低头看自己,左右肩头,嗯,男左女右……手一双,腿一双,连靴子和脚也是一双。他再忽然想到自己的脸,上头眉毛有两条,眼睛有两只,鼻孔也是两个……反正此时此刻国公爷欢天喜地,看什么都是好事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