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靠得极近，山阴的风，吹起了两人的头发，密密地连成一片黑纱，扯得两人头生疼，立即手忙脚乱地分开，忍不住相顾莞尔，周身飘着一种欢乐的气息。
殷离见了，不等他们走近，便冷笑一声，道：“原道是个丑丫头，谁知竟是个小美人！”
芷若摇摇头，轻轻点了点她额头，见他们逐渐走近，抬眉望了一眼，那目光竟似雪山之巅的冰雪，冷极，艳极。小昭身子蓦地一颤，忍不住低下了头，张无忌能想象出她是为什么害怕，叹息一声，对芷若拱手道：“周教主，小昭她不是故意装丑作怪的，请你原谅。”
芷若还了一礼，淡淡地道：“张公子言重了，小昭既随了张公子，便是张公子的人，自然由张公子做主。”她不想杀小昭，也不担心她盗走乾坤大挪移，张无忌求情，答应就是。
“多谢周教主谅解小昭欺瞒之过。”芷若清淡的气质和语言，略带悠远的雅韵和深沉，使得张无忌微感窘迫，本来料想殷离见到小昭真容必定大怒，谁知殷离在芷若身旁却是恭谨守礼，举止温雅，全然没有之前的喜怒不定，骄纵跋扈，转变之快，竟让他有些心慌意乱，似乎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在他懵懂不知中失去了。
殷离笑吟吟地道：“师父大度，不以为意，一卧底而已，杨左使韦蝠王他们也没空料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后小昭就交给表哥啦，表哥可要好好待她。”
放下二字，简单，但重若千斤，对于殷离而言，大小张无忌的不同，让她毫不犹豫。
数年相思，一夕殆尽，可殷离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张无忌脸色微微一红，见到这样的殷离又觉得十分欣慰，多年来，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亲人，在他心中占了极重的分量。他凝视着殷离皎洁美丽的容颜，何等清雅妩媚，忽然想到在山谷中被她找到的那一刻，感动非常，觉得恍然有仙子而至。
殷离却不知他的想法，转头道：“师父，咱们回去吧，出来得太久了。”
芷若眼底捎上一抹笑意。
张无忌站在山间望着她们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想道：“倘若其中有一人是我……”
小昭愁容满面地道：“教主越是不责罚我，我心里越是过意不去。”
张无忌回过头来，见她眼波盈盈，秋水欲滴，怜惜道：“周教主一言九鼎，说不治你的欺瞒之罪，那定然是不再寻你烦恼！听你说起那日审问的经过，杨伯伯他们只是听信而至，担忧周教主的安危，想必也不会为难你这个小丫头。”
小昭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念及芷若那日露出的七彩宝石戒指，她隐隐感到几分脱离自己预计的恐惧，但容颜已露，后悔莫及，只好另做打算。
张无忌笑道：“好啦，你别担心了，等我师伯师叔来了，我和他们一起回武当……”
小昭立即打断他的话道：“你回武当，我也跟着去服侍你，死也不离开你！”
张无忌听她说得斩钉截铁，微笑道：“你跟我做什么？”
小昭道：“天底下只有你待我好，你是白眉鹰王的外孙，金毛狮王谢法王的义子，又是张五侠的公子，你这样金尊玉贵的人，却为了我一个低三下四的小丫头跟教主求情，还惹得殷姑娘生气，我……我……我情愿永远做你的小丫头。”说着垂泪不语。
张无忌见她满脸泪水，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慰，道：“好，等我走了，就带你一起走，你欺瞒了他们，再留在这里对你不好。”
小昭抬头道：“当真？”海波一般的眼里虽然还有泪水，但脸上却已是欢喜无限。
张无忌点点头，若自己离开后与她分别，心底确是恋恋不舍。
芷若这阵子颇为忙碌，一面时时刻刻留意六大门派和朝廷的消息，一面传授殷离武功，教中事务杨逍和韦一笑等人相继分担，但殷离的功夫却不能搁下，因此没空去理会张无忌和小昭，听下面来说他们并没有逾矩的举动，便暂且放下了。
她是放下此事不提，但杨逍却在见到小昭的容貌后，立即找上了芷若，“教主，属下大约明白小昭的来历和目的了。”三十余年前芷若尚未出生，没有见过紫衫龙王，不知道小昭和紫衫龙王容貌有六七分相似，可老一辈的明教中人一见小昭就能看出来。
对于小昭，芷若知道的绝不比他少，但并没有拒绝他的禀告，“是吗？”
杨逍肃然道：“教主早就知道紫衫龙王的事情了吧？”见芷若点头，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小昭容貌与黛绮丝生得颇为相似，想必是黛绮丝之女，冲着乾坤大挪移心法来的。”
只可惜，他不知道芷若早就杜绝了各种可能。
芷若笑道：“杨左使心里有数便是。”
杨逍想起张无忌对小昭的加意回护，两人间颇有情谊，苦笑道：“属下晓得。”
芷若摆摆手，杨逍把真相告诉她后，便也起身告退。紫衫龙王的女儿，杀不得，但饶了她却又不甘，张无忌既然对小昭极好，到时候让小昭随张无忌下山便是，留在光明顶总还是一件心事。杨逍心念一转，有了主意，倒也放心了。
范遥的离开，皆因黛绮丝，杨逍本身就对黛绮丝有嫌隙。
时值正午，芷若用过午膳，拿着一本从薛汀兰遗物中整理出来的江湖传闻，倚坐在廊下栏杆上。雪白的曳地长裙，似雪浪一般散开，流露出几分慵懒的悠然。
她翻着书页，扶额闭目，心中闪现一抹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