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梳低下头，像是喃喃自语：“到时候我去哪里站住脚，北京？省城？还是y市？万一在北京留不下来，我就得在省城和y市中选，可连周西檐当年想去省城都没能得偿所愿，我可能吗？而我要是再回y市的话，就等于重头再来，我费尽了千辛万苦一两年的折腾却等于重头再来？那么进修除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心愿，又有何意义？”
许荆秋道：“你想太多了，林梳，世上的路都是走出来的呀，如果当初你只是坐在你家的破旧屋子里想想，而没有付诸行动走出第一步，那你会离开大山来到y市吗？今天的你说不定仍然还坐在山坡头空想度日呢！”
“我能不考虑得多一些吗？”林梳露出痛苦的表情，“你是没经历过，你不会了解我这四年走得有多辛苦，我原本以为毕业了，我有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归属，终于能松一口气的……”
“你松口气了吗？你跟高予安经营了半年，又如何？”许荆秋反诘，“在我看来，你继续留在y市的状况和北上进修相比，也并不见得会带给你多大惊喜，何况我坚信在北京一定比在咱们那些小城小镇的机会多，坚信进修出来的水准也一定不是现在能比的，梳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不自信？”林梳喃喃道：“我……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梳子！”许荆秋拉了林梳的手，“我从来没在你面前承认，我有时候是真的挺嫉妒你的，因为你的学习能力和领悟力一向都比我好，对于学画的人而言，这就意味着天分加持，可我嘴上不承认，心里还是明白的，你比我更适合在这条道上发展，你也有可能，或者说应该能比我走的更远……”
林梳摇头：“不是的，你别这么说，荆秋，其实你的画有你自己独特的风格，何况我哪儿谈得上什么天……”
“我不是恭维也不是谦虚。”许荆秋打断了林梳道：“你晓得咱们学画的，有几个不心高气傲？我是会谦虚的人吗？我的那些话同样也算不上劝你，劝慰人方面，咱俩半斤八两，都不擅长，甚至堪称笨拙吧？我只是告诉你，你在我眼里的样子，梳子，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走得更远，只有走得更远，或许才能真正摆脱困境，才能给予你父母你想要给予的。”
林梳沉默了，半晌道：“要是我不顾一切走了，高予安怎么办，安梳视觉怎么办？”
许荆秋不以为然地回道：“学我呗，先好好商量，大半年的时间做准备足够了，最好劝高予安和你一起北上，反正你们那安梳视觉也半死不活的，他一个人撑下去有多大意思？他要实在不愿意走，也行啊，他在y市发展，你北上进修，各作各的追求，又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感情，只要你们心底里愿意为对方坚守，时间和距离算是问题吗？最主要的是现在高予安的家庭难以接纳你，你留在他身边又有什么用呢？但若有一天，你和你的父母都不再成为他人眼里的累赘，不说高攀吧，起码是对等的经济与条件，高予安那边还会嫌弃你吗？”
林梳苦笑：“那一天？我简直不敢想象那一天何时会到来，究竟还有没有那一天，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待在高予安身边，始终都会被他父母视作是想要高攀的草鸡，是想要赖着他过上好日子的贫家女，不管我在这段感情里付出了什么，多还是少，在他父母眼里，都跟吸血虫或蠹虫差不多。”
许荆秋没答话，但她看着林梳的，带着几分同情的目光，则说明了她对此十分认同。
林梳在许荆秋眼里看到了答案，她不免黯然地重新躺下，以手枕头，在直勾勾地盯了车顶一会儿后，林梳吐出一口气道：“让我再考虑考虑。”
许荆秋斜倚着，在林梳身边的空位跟着躺下，她以手支头，审视着林梳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看的吗？你的暗恋跟初恋？”
“嗯？”
许荆秋想了想，放下胳膊，改为和林梳并躺着，她道：“老实讲，我觉得，应该……都不算你真正的恋情。”
“什么意思啊？”林梳一翻身，面对着许荆秋道：“你是咒我吧你？人家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狗嘴里吐得什么牙？”
许荆秋笑，“别激动，别激动，我可没有要拆你和高予安的意思。”
“哼，我俩好着呢，你想拆也拆不了！”林梳白了许荆秋一眼，不再理会她。
许荆秋道：“我就是感觉啊，这两个其实都不适合你，说不清为什么，不过你自己喜欢就好，我随便瞎聊的！”
林梳没吱声，将身子又朝里挤了挤，像是要和许荆秋拉开距离。
许荆秋也不以为意，继续道：“暗恋就不提了，你跟周西檐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至于初恋嘛，高予安谈不上啥大毛病，以你的条件，也谈不上有啥可挑剔的，只不过你想过没有，要是你们俩没有面临他家里的压力，你们还会像现在这样秤不离砣砣不离称吗？”
林梳仍然沉默，她明白许荆秋所指，她和高予安走到今天，未尝不是因为高予安赌着一口气。
可是林梳不想回答，她也找不到明确的答案，促成一段感情的因素众多，就好比她和高予安一开始，不过是因为彼此走动的勤了，聊的谈资多了，才越走越近，然后高予安对她很好，让她觉得很暖心，很安稳，所以就对两人间的关系默认了，再然后他们就想如何能在一起，不用在毕业和家庭的双重压力下被迫分开，所以一路走来，掺杂的原因那么多，全都纠缠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一一分清？
许荆秋见林梳始终不吱声，忙转脸哄道，“好了好了，怪我多嘴，你别往心里去啊，你和高予安都是我的同窗，我咋不希望你们俩有情人终能成眷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