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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刘季仗义释犯人(1 / 1)

次日清晨,沛县衙门前,三百刑犯排成长长的队伍待命出发。老百姓都来送别,她们有母亲送儿子的,有妻子送丈夫的,人人都为亲人的离去而伤心落泪。

一会儿,刘季和周勃从县衙走了出来,二人全副武装。那些平素与刘季关系好的也都来送行,还慷慨馈赠路资,每人送给刘季三百钱。萧何托人送来了五百钱。刘季很是感动,向馈赠路资的人一一致谢。这时大家看见队列中的樊哙和夏侯婴,也向他们赠了一些盘缠。忽然一声锣响,赵县令领着曹参、万俟突等人从县里走了出来,他径直来到刘季的面前,把一本花名册交给他道:“这本册子上写着每个人的名字,总共三百人。”县令又让刘季当场点名。刘季点完名,将花名册揣在怀里。县令又下令道:“刘季听令!”刘季便肃立道:“领命!”县令故意提高嗓门,就让所有的人都能听见,他道:“此去咸阳,路途遥远,半路上若有不听管教的,你可先斩后奏!”刘季就接受了命令,将自己的佩剑拔出一半,用两只手高高地举起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若有违抗,绝不轻饶。只见那剑刃灿若霜雪,寒气逼人,令人不寒而栗。县令又回头对众人道:“你们一路上务必要听从刘大人的管制,一定要赶到咸阳,完成任务!”于是下令起程。

在行走的队伍中,樊哙和夏侯婴戴着枷锁走在后面,还未出城时,樊哙就对身边的一位官差道:“你去把刘亭长叫过来,老樊有话要说!”当差的道:“他现在是大人,不要直呼名讳?”樊哙怒道:“什么大人?是大哥,快去!”官差吓一跳,就跑来向刘季报告。刘季知道樊哙要他打开枷板,想了想,没有理睬。樊哙见刘季不理他,就嚷嚷道:“刘老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当初答应救我,结果让老樊坐了牢,现在还要送我去骊山。老樊不去,你快放了我,不然就打破枷锁!”众刑犯听了樊哙的话,一起埋怨道:“是啊,我们犯了何罪,竟然莫名其妙地将我们抓来!”这时周勃走了过来,樊哙看见,骂道:“周勃,你这个狗腿子,为什么不放了我?”周勃心里有愧,就默默地听着大家发牢骚。

出了县城,刘季就命人打开了夏侯婴的枷锁,然后对他道:“这里距离咸阳很远,我担心有人逃跑,因此让你和周勃一同看管犯人。”樊哙见刘季不给自己开锁,就嘟嘟呶呶地道:“刘老三!我宁可做强盗,也不去骊山。你快放了我!”周勃也劝刘季把樊哙的枷锁打开。刘季道:“这玩意想逃跑,不能开枷!”就催促大家快走。

就在大家行走的时候,忽然有官差跑来报告:“刘大人,后边有人逃跑了!”刘季急忙叫周勃与夏侯婴去追。一会儿,二人就把逃走的人追了回来。刘季喝斥:“为何逃走?”这些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没有罪,却被周狱掾强行抓来?”刘季就问周勃,这是怎么回事。周勃非常惭愧地说:“郡守要县里送出三百个犯人,大牢里关押的远远不够,县令就让我到处去抓。”刘季一听这话,倏地站起来,抓住周勃的衣领道:“你凭什么抓人?”周勃无奈道:“大哥,县令让我随便定罪,我周勃对不起大家,可是没有办法,谁敢违抗命令?”刘季恨恨地把周勃推到了一边。周勃退了两步,就愤怒的一拳砸在路旁的一棵树上。樊哙见此,大叫道:“大哥,我早就说过,赵县令不是个好东西!大家都是冤枉的,我也是冤枉的。如果把我和夏侯贤弟送到骊山,你就再也见不到兄弟啦,还是放了我们吧!”刘季跺着脚怒斥:“你冤枉,你冤枉个屁!你杀了那么多人,你还冤枉,再敢胡说八道,就先砍下你的狗头!”樊哙就不吭气了。刘季沉思片刻,就大叫道:“所有的人都听好了,从现在开始,若再有人逃走,抓住立即砍头!”众人就被震慑住了,但心中仍是不服气。

沛县往西就是丰邑,丰邑城中的父老听说刘季押着本县的子弟从城下经过,就出来探望。刘季怕父老伤心,却下令绕城而走。父老们听说刘季躲开了,更加生气,就三三两两地追上来指责刘季。刘季慌忙解释。父老们看望了各自的儿子后,就哭着送别。然后大家继续赶路,又走了十几里,天就慢慢地黑了下来,刘季只好下令宿营。

时间不大,太阳就已经落下了。晚饭后,月亮又缓缓地升了起来。三百刑犯在营地上看着月亮发呆,有一部分人却叽叽咕咕地议论着什么。刘季就警觉地提着剑,徘徊在营地周围,还传令官差都不许睡觉,一定要看好犯人。又过了一个时辰,营地上就只有打呼噜的声音了。刘季此时心事重重地来到一片高地上,他面对茫茫旷野和芦花秋月,一股离乡怀亲的思绪也油然而生,他就想起了父老们白天说过的话,又想这次送犯人去骊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刘季想到这里,又抬头望了望天空,看见月亮钻进了深不可测的乌云里,忽然感到前途渺茫起来。

夜深了,刘季还在营地上巡逻,他转了几圈,忽然发现远处有一团黑影在窜动,于是大喊道:“谁在那里?”那些人没有说话,转身就跑。刘季大叫:“夏侯婴何在?”这时夏侯婴闻讯赶去,就抓住了逃跑的人。刘季就把这几个人绑了起来,押到路边准备行刑。刘季先是臭骂了一通,然后就举起剑要杀掉他们。这时,那几个被绑的刑犯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齐求饶道:“刘大人饶命啊!我们若是去了骊山,自己死了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啊,恐怕这一走,全家人都要饿死了!如果今夜不逃走,明天到了蒙县,全郡的人再会在一起,我们更没有机会了,刘大人,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来生做牛做马,也一定要报答您的活命之恩啊?”那些人说完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并且哭的很伤心。突然又有一人道:“刘大人,这次你如果立了功,回来就会被县令重用,还能加官进爵,可是我们就完蛋了啊!”刘季听了这话,心里受到了震颤,就道:“我难道是为了升官发财,才拿你们邀功受赏吗?”众位犯人都默不作声。刘季的心却一下子软了,他万万不能昧着良心做事,就把举起的剑又慢慢地放了下来,然后抬头大叫一声,他要在正义与邪恶中间做出正确的抉择。

犯人们见此情景,都只顾悲泣。刘季沉默了一会儿,就道:“这里距离咸阳有几百里路,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况且你们都是穷家子弟,都是被强迫抓来充当刑徒的,这是秦国太无道了!”刘季就走到人群中间,见大家衣衫褴褛,可怜兮兮,顿时就起了恻隐之心,于是再次仰天大叫道:“你们有什么罪?有什么罪啊?老天爷却你让你们承受这样的苦难?我该怎么办啊?”刘季就痛苦地吼叫着,然后又愤愤道:“罢!罢!罢了!你们都过来,我有话要说?”人们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就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把刘季围了一个圈。刘季环顾大家,就突然对官差们下令:“把他们的枷锁全部打开!”

官差闻言,震惊不已,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开枷。刘季大怒,就亲自打开了几个人的枷锁,这时官差们就把所有人的枷锁因为全部打开了。犯人们心里直犯嘀咕,他们不知道刘县尉要干什么。说来也怪,那些刑犯锁着的时候都想争脱开溜,现在都自由了,反倒没有人跑了。刘季就吩咐大家点起篝火取暖。

一会儿,大家就围成几圈坐了下来烤火。刘季又吩咐官差将酒满上,他自己也端起了一大碗酒,高声道:“弟兄们,我敬你们一杯!”说罢便一饮而尽,又吩咐官差把所有的食物分给大家,还把樊哙、夏侯婴叫到身边对饮。周勃不解地问:“大哥,为什么要痛饮?”樊哙嚷嚷道:“喝酒就要喝个痛快,从前我和大哥经常这样,你难道怕我跑了不成?”刘季没有说话,又喝了几碗,便起身道:“弟兄们!我刘季喜欢喝酒,还特别喜欢喝醉了唱歌!我现在唱一首歌,你们跟着我一起唱。”说罢便拔剑在手,对着月亮摩挲了一番,就满怀豪情地唱道:

夜沉沉兮路途遥,人飘摇兮我心焦。安得烈火兮照天烧?

三百犯人也跟着刘季一起高唱,他们连着唱了几遍,因为都慷慨激昂,竟然泪流满面。刘季唱完了,就对众人道:“弟兄们!百姓苦于秦国的统治已经太久了,你们都是穷家子弟,并无罪过,却被今日定为罪人,这太不公平了!此去骊山,何时回转?我刘季亭长出身,最了解你们,你们都苦啊!太苦了!现在去骊山也是死,不去也是死!你们都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官差们见刘季要释放刑犯,都一时惊呆了,就有人大叫道:“刘大人,你放了他们,如何向郡守、县令交待?这可是杀头的重罪啊?”刘季听了却仰天大笑,道:“你们都走吧,我也要远走高飞了!”

话音刚落,樊哙已经听懂了刘季的意思,第一个跳起来大叫:“我早就说过,我大哥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哈哈哈!今日看来,大哥真是英雄好汉!”周勃也倏地站起身来,大声道:“樊哙说的对!我们给秦国当差,就是助纣为虐!于其干对不住百姓的缺德事,不如亡命天涯!各位弟兄,我周勃对不住各位!从此以后,我周勃不再踏进县衙半步,将与官府彻底决裂!”樊哙见周勃如此一说,就高兴地吼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我大哥发话了,你们为什么不走?”三百壮士此时此刻,便齐刷刷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多谢刘大人仗义相救!如有机会,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说完,一部分人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可是剩下一百多人却不愿意离开,他们有樊哙、庄不识、沛嘉、戚鳃、武虎、董渫、阎泽赤、工师喜、单宁、丙倩,朱进等人,这些人都愿意跟随刘季一起逃亡。官差中有周勃、夏侯婴、空中同、尹恢、留胜、武儒等人也都愿意跟随刘季一齐走,此时众位豪杰就齐声道:“我们愿意追随刘大人,誓死不离不弃!”樊哙道:“这就对了,是汉子的跟我大哥一起走哇!”刘季看着他们,就非常高兴地说:“诸位,既然你们不愿意走,可要跟着我受罪啦!”众人就道:“我们回去被县里抓住还是一死,横竖都是死,情愿跟着刘大人亡命天涯!”刘季听了这话,就满意地说:“好,这样看来,今夜我们可就是酒逢知己啊!我们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旷野中相遇,命运又是相同的,这也许就是上苍的安排吧?来来来,不妨一醉方休!”大家于是重新斟酒痛饮起来。

刘季又喝了几大碗,已经是醉意浓浓,就趁着酒兴道:“眼下秦国大兴土木,老百姓的负担非常沉重,始皇帝又为了寻求长生之药,他派数千名童男童女出海求仙,听说山东的百姓都非常痛恨他。秦国又修长城,造宫殿,挖骊山,开五岭,几百万劳工常年不停地奔波在边疆各地,进行艰苦的劳作,听说边疆的妇女也被累死了不少,这简直就是丧失民心的举错啊!秦国如此奴役天下,岂能长久?”众人都情绪激昂地道:“就是的,老百姓早就怨声载道啦!”刘季又接着说:“想我刘季上不能治国平天下,下不能济百姓于倒悬,真是苟活于世。我从亭长到这个代理县尉,想起来也真是无聊之极,这个连芝麻都不如的小官,岂是我心中所求?可我是什么?我能做什么?说我是农夫,可我不喜欢默默无闻的耕田种地;说我是读书人,却不知《风》、《骚》为何物?更不会像书呆子那样皓首穷经地死读书。我究竟能做什么?能做成什么?我也不知道,有谁能告诉我啊?……”刘季就痛苦地摇头捶胸,泪下沾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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