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每当车子开得快一些，傅坤就觉得离李雪琴又近了一些。
没日没夜赶到小林村的时候，傅坤下车有些恍惚。
村里冬天的雪还是这么大，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落，满眼的一片银白。
两个男人的脚步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认识雪琴的那天，也是下这么大的雪。”
傅坤仿佛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中，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银白出神：“当时我刚来这里，一切都特别不习惯，吃糠咽菜的日子过不习惯，拉肚子差点拉到脱水，抱着屁股瘫在树下以为要死了呢。”突然他笑出了声来：“说起来还真是丢人呢，第一次见雪琴的时候我是抱着屁股的，不小心放了两个屁，她都快笑死了。”越说越起劲儿，眼中渐渐有了神采：“好在她认识草药，采了鹿蹄草碾碎了一点点喂我。”
鹿蹄草？周航想起了当初他刚认识林静的时候，被毒蛇咬到，是林静找到了鹿蹄草给他解毒。
一想到林静，周航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不自觉的走得离傅坤更近了一些。
感觉到他的靠近，傅坤偷偷湿了眼眶：“当初如果不是雪琴在大雪天发现我，可能我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走到周航所说的那颗大树下，仰头看着粗壮的树干：“这颗树下，就是她遇到我的地方。”
仰着头，本以为眼泪会流进心里，可能因为积蓄得太多，最终还是汹涌从眼角不断低落在地面，在洁白的雪地里留下滴滴瘢痕。
伸手触摸着树干，往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脑海中鲜活了起来。
李雪琴当时梳着两条黑亮的大辫子，穿着军绿色棉袄一脸焦急的忙着救他，伴随着她的呼吸能看到阵阵白雾。
从斑驳得光影中看去，她分明就是降世的小天使。
一直淡定的周航突然鼻子发酸，原来他的妈妈竟然是死在了跟亲生父亲定情的地方。
她至死还是惦记着傅坤啊。
“我可以知道当初为什么你会放弃她吗？”周航问得小心翼翼。
傅坤看着眼前这个跟李雪琴相似的儿子，舌根发苦。
傅震庭和周航同样都是他的儿子，可傅震庭从小养尊处优当惯了大少爷，就算跟他讨说法的时候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姿态。
但周航呢？明明心底有很多不解和不甘，却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展露出任何任性的姿态。
情不自禁伸手想要摸摸这个从小辛苦的孩子，周航下意识闪到一旁，不想给他碰。
是啊，又有什么资格去让孩子接受自己呢。
傅坤绕过大树，背对着周航：“其实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周航仰头看着天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没有谁生来就是亏欠谁的，我不怨恨任何人。”有一片雪花落到了眼睛上，激得闭上了双眼。
“我只是想知道我父母当年的事情，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对不起。”哽咽的声音从树干后面传，傅坤痛苦抱着头蹲在树下：“真的对不起。”
他在跟谁道歉呢？好像是跟周航，又像是跟李雪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