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的墙面浸了不少水渍,墙角蛛网随处可见,看来是主人疏于打理。解灵胥走到一张沾满油气的挂布前,掀开漆黑的挂布,里面是用布帘隔开的厨房。
解灵胥看了看厨房里的器物,屈指可数的碗具多数都裂开了大大小小的豁口,看厨头案板的颜色形状,估计也是常年不换,解灵胥心想这上面得有多少细菌。
看着这破破旧旧的厨房和里面古董一样的用具,解灵胥突然在一把挂在墙上的菜刀前停了步。看这把刀的颜色光泽和锋利程度,应该是刚买来不久,但刀口处却有内陷的凹痕,刃面很是不平滑。解灵胥心想,这刀是用来砍骨头的吧,磨成这样?
掂起刀凑近闻了闻,只觉刀刃上没有肉末或者果菜的味道,只是隐隐有槐花沾染点尘土的气息。
跟在解灵胥身后的楚修眼见面前的人弓着身子闻菜刀,惊讶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走上前问道
“灵胥你……你干嘛呢?”
解灵胥直起身,朝他摆摆手,“出去吧。”
回到正厅,解灵胥看着眼前无精打采坐着的谢婧面如死灰,跟具尸体没什么两样,然而回答萧启辛的时候语气还是很强硬,不禁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谢婧,你最近刚买了把刀对吗?”
谢婧抬眼“是又怎样,从前的刀钝了,我添置了把新的。”
解灵胥“我看厨房外的挂帘沾满了油渍也没换,你生活过得很节俭嘛。”
谢婧不语。
解灵胥溜达到门外,伸手伏上门侧老槐树粗壮的主干上交错的凹痕,语气不明地问道
“你买刀,是用来砍柴的?”
萧启辛见谢婧的神色明显慌了,坐立不安地扯着衣袖。
解灵胥抱臂站着“我猜,你不是在砍柴,是在练手。你想杀人。”
谢婧倏地激动地站了起来
“是,我是想杀他,难道他不该死吗?他这样的人不该死吗?”
萧启辛说道“谢婧,他可是你哥。”
“哼,他才不是我哥……他根本不是人,他是恶鬼,是邪魔,他是附在我身上甩不掉挣不脱的寄生虫,像他这样没用又无耻的人……也配活在这世上!”
萧启辛“你就那么恨他?”
谢婧嚼泪看着萧启辛“你知道什么!谢朔吃我的,赖我的,我欠他的吗?他凭什么这么对我?就因为我和他是一个娘生的,我就得养着他吗?好好一个家,被他祸害成什么样子了你都知道吗!我丈夫……受不了这份罪,前年……前年便抛下我们母女走了,茵茵才十岁大,你知道这些年我都是怎么过的吗?谢朔他要是还有半点良心,就不会还抓着我们不放!”
解灵胥心想,这家人曾经能买下间小宅院,看来过去的条件还是不错,不是连生活也要凑活过的人家,想来是因为谢朔才被拖累至此,活的如此拮据。
楚修满脸慨叹地对解灵胥道“家门不幸啊,没想到作妹妹的还杀了哥哥。”
“不是。”
楚修“啊?”
解灵胥看着瞪着铜仁大眼的楚修说道
“她是想杀,但是应该没有下手。我说过,谢朔是头上被重物敲击伤的,不是刀砍的。”
谢婧“我是想杀了他,做梦都想,但是……但是准备下手的那天,我心软了,他叫了我声妹妹,我就……就想起了从前。父母死的早,我和哥哥从小相依为命,受了欺负,都是哥哥护着我,那时候,哥哥……是我的依靠。但是……但是现在呢?他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他变了,他如今,不过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死不足惜!”
解灵胥见谢婧哭的形神俱灭,默默低下头不去看她
“是我太懦弱……忍受了十多年,可到最后,也没有勇气拿起刀,与不公抗争。我受了半辈子的罪,我以为,下半辈子也只能这么活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谢朔终于死了,我再也不用受折磨,再也不用……受折磨了……”
谢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俨然已泣不成声。
解灵胥只觉眼前的女人,像个傀儡一样在阴暗里活了半辈子也是可怜可叹,如今谢朔的死,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也不必再与她过多纠缠,让她一个人在这儿哭几个钟头兴许是最好的选择。
离开谢婧家,解灵胥见楚修良久没从方才女人的哭啼中缓过神来,不禁怼了他一句
“楚修你是军营里待惯了没见过人情世故吗?这有什么好唏嘘半天的。”
楚修:“灵胥你怎么就没点感慨呢?”
“有什么可感慨的,这不是习以为常的事吗?”
“啊?什么习以为常?”
跟楚修说不明白,解灵胥也难得理他。
身后的萧启辛暗下问猷王道“主帅,启辛不明白,为什么解灵胥她对查案的事这么了解。”
猷王看着眼前女子瘦挺的背影,语气淡然地说道
“有些人,天生就能见他人所未见,闻他人所未闻,参透他人所未明,你不能理解的,也不必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