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止住了,最终转身离去。
她离开后,凤轻狂独坐在原位,一时出了神。
纵然她已跟江明澈断了情,他甚至还屡次欺骗伤害她,她怨过他恼过他,可她不想他死,从来不曾这么想过,江明澈只是在黑暗里走了太久,忘记光明是什么样了,他的本性是善良的,只要自己能放过自己,最终释怀,就可以好好活下去,
他应该走得远远的,好好活下去,为何非要回来呢?
如今落在慕连城手里,哪还有活路可走?
因着这件事,凤轻狂一整天都心绪不宁,处在担忧之中,她知道自己其实不该再管江明澈的事,可就是忍不住,越是克制自己去想,就是越是频繁地响起从前与江明澈相处的时光来。
越想画面越清晰,心里越是不落忍,尤其想起他待自己的情意,总觉得是自己亏欠了他,害了他,就更加心里难安。
晚上,跟平时一样,慕连城回来的时候,凤轻狂已经躺下了,他在偏殿洗漱好了才过来休息,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在她身侧躺下。
凤轻狂其实没有睡着,眼睛始终睁开,眉间藏着浓浓的忧色,但她不想让慕连城看出自己的心事,只能装睡。
他的手臂伸过来,搭在她腰间,呼吸匀称而轻柔,似乎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凤轻狂往他怀里靠了靠,没有再动。
实际上,慕连城也不怎么睡得着,他更清楚,凤轻狂在为江明澈而担心,只是他不想谈起这个事,以免引起不快,也就索性不开口。
这一夜,两人各怀心事,同床异梦,这在他们成亲以后,还是第一次。
翌日,下了早朝后,慕连城来到御书房里批阅最新一批的奏折,但看着看着,就开始走神。
停下笔,发了会儿呆后,他突然起身,吩咐道:“李茧,备马,朕要去一趟天牢!”
天牢里,犯人大多都已斩首或者发配,没有年前那么拥挤了。
慕连城走在狱卒身后,径直往江明澈所在的隔间而来。
阴暗潮湿的牢间内,一身着黑衣的人蹲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原本一动也不动,却在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后,猛然抬头,往门那边看去,目光如刀。
“是你?”他冷笑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帝,也肯屈尊来这种地方?”
慕连城转动眼珠,上下打量着他,嘴角勾出一抹不屑,“朕也没想到,你堂堂无忧门的少主,居然也有如此愚蠢的一天,朕本来还以为这辈子都抓不到你了呢。”
“……你!”江明澈梗着脖子瞪他,却在片刻后失去大半气势,咬牙道:“不错,我这次的确大意了,不慎落入了你的圈套,这才沦落至此,既已如此,那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朕本来是想一刀将你杀了的,”慕连城紧盯着对方,眉头微蹙,“不过,朕又想,要是就这么将你杀了,未免太便宜了你,一个真正强大的人,不是杀了自己的敌人,而是留着他们,收服他们,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江明澈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顿时内心惊疑交加,不敢置信。
“你想让我归顺朝廷?”
“是。”慕连城负手而立,隔着围栏与之对视,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那是镇定而自信的笑,“怎么样呢?江少主是否考虑一下?”
盯了他一会儿,江明澈倏地大笑两声,“我江明澈虽然没本事,上了你的当,叫你给抓了,但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要杀便杀,别跟我来这套,我是死都不会归顺朝廷,为你做事的!”
“好一个铁骨铮铮的无忧门少主!”慕连城大呼一声,配合着鼓了两掌,可话语中讥讽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你不惧死,朕相信,但你身为无忧门的少主以及江家的长子,可有曾想过无忧门的门人,和你几个还关在天牢的家人呢?”
“什么意思?”江明澈微微变换脸色,两只眼睛迸发着精光,盯着对方时像极了一只随时要发起进攻的豹子,“你要怎样对付他们?”
慕连城冷然道:“要是你被斩杀了,那么多半剩下的那些无忧门人,也不会心甘情愿归顺朝廷,留着也是祸害,朕便只有尽数杀了,以绝后患。”
“你果然够狠!”江明澈攥紧拳头怒骂。
“不,你错了,”慕连城立即反驳他,“朕就是不够狠,要是真的够狠,现在你已经在阎罗殿里跟你的家人团聚了!”
“朕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也给你的家人和门人一个活命的机会,已是仁至义尽,你归顺朝廷,他们活,你不答应,他们就跟你一起下地狱,一切全看你怎么选择。”
江明澈犹豫起来,转过身兀自沉思,似乎在纠结。
慕连城也不催促,只耐心地站在外面等候,他心想,自己约莫真的是疯了,以前面对敌人毫不手软,该杀的一个不会留,如今却心软了。